“掌印，属下，去，拿匕首。”
“不用匕首。”
沈妄说的云淡风轻，他一只手碰上了邓宇的下巴，另一只手则抵住了他的后脑。
在场的所有人都预见了接下来会发生怎么样的一幕。
“咔嚓——”
沈妄两手一齐用力，上牙与下牙相击，直接咬断了软嫩的舌头，那一截舌掉落在了地上，滚落了一身的尘埃与鲜血。
舌断之时，还有一根毒银针悄无声息的刺入了邓宇的筋脉之中，毒性顿时流淌于全身。
气断，人亡。
“将此刑收入籍载，就名——断舌。以惩捕风捉影、以讹传讹、不分是非之罪人。”
言罢，沈妄指了指方才随着邓宇一道跪下求饶之人，道了两字：“断舌。”
“轰隆——”
笼罩着天空的灰色幔裂开了一条大缝，雷夹在云层中间轰响着，震得人心慌不已。大风从远处而来，好似脱缰的野马一般，闪电如火蛇，照亮了浑浊阴霾。
无病点过了，今日御史台一共抬出了二十一具尸体，他吩咐一个手下的小内监，说道：“就说是，瘟疫，染病，暴毙。”
“是。”
谈云心如死灰，丝毫没意识到架着他的两个小内监松了板子，他一个不稳囫囵滚了下来。
沈妄一挥手，无病便带着一众司礼监内监与皇城司守卫列队离去。
谈云趴在地上，十根写文章、做诗赋的手指死死掐着地砖裂缝，指甲之间抠进了石子和泥土，染了一片草的血。
“御史台一半以上之人尽数死于你手，沈掌印......这就是你想要的？”
沈妄缓步上前，扔下了一粒药丸在谈云的面前，“谈中丞，本督知道你，你是寒门子弟，进士出身，先皇钦点的一甲十四名。你一入仕便执意进了御史台，谏君、责臣、为民，一日都未曾懈怠过。”
“可谈中丞，你睁眼看看，如今的御史台还是从前的御史台吗？御史台的存在是为了纠君过错，是为了朝政清明，何时竟成为了皇亲权臣手中摆弄权势的工具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句话，中丞不会不知吧？”
“本督杀的，不是御史谏官，而是庆国蠹虫。”
“听掌印的这番话，看来是将自己比作大庆忠臣了？”
谈云眼中怒火仍存，他冷冷一笑，出言讥弄道：“单是滥用私刑、私杀官员这一条，你便该当凌迟之罪！即便他们有利欲熏心，即便他们早就将当初进入御史台的初心丢的一干二净，那也该由律法来制裁，由圣上来决断！”
沈妄轻蔑道：“谈中丞以为，本督若真有心杀你，你现在还能说出口一个字么？”
谈云一怔，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当时就断在了半截。
诚然，沈妄手段是狠绝程度人尽皆知，他受了二三十个板子，除了皮肉之苦外，内里似乎并未损伤，
谈云沉默着，他沉默了许久许久，
“谈中丞，本督的耐性已至极限，你若还是执迷不悟......”沈妄一挑眉，邪气显露无疑，“那本督觉得，将御史台废除抹迹，也并非是一件难事。”
在过去，谈云也算是沈妄麾下的一员大将。
那一年，御史台被直到彻底掌控，从来不愿依附皇亲贵胄的谈云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众矢之的。
御史台的一众官员，在赵端的默默支持下，排挤、孤立谈云，到最后，甚至将莫须有之罪名强加其身。
若非沈妄惜才出手相助，谈云便就死在了那年的盛夏之中，后代子孙再也不会知道御史台谏之中曾出过一名敢当庭怒斥昏君的‘神笔谏官’——谈大人。
“沈掌印可否告之下官一句实话，姜皇后与北境侏儒，有无干系？”
谈云是个纯臣，对于他来说，身家性命与仕途官运皆不重要。他看重的是朝堂铁律，是君勤民政。
他不问陈起，不问安王，不问赵子攸，亦不问赵太后，只问了北境侏儒。其余人死，不足为惧，唯有北境侏儒，事关国本民生。
万幸，也只有北境侏儒之事的确与姜离无关了。
“没有。”
谈云撑地起身，额间虚汗淋漓，最后重重点了头：“告罪书是吗......好，本官写，本官应当写。”
......
太和殿
“沈卿不用说了，朕已决意废后，深究其责，降下死罪。”
傅谨连沈妄拿来的告罪书看到没有看，甚至都没有接过来，便扭头摆手，十分抗拒的样子。
沈妄皱眉，奇怪地看着傅谨，他竟敢反驳自己了？
“圣上是怎么了？莫非，真的是信了坊间小人对于皇后的一众传言么？若是如此，那么臣谏言圣上要慎之又慎才对，坊间传闻怎可轻信？臣手中拿着的，是御史台中丞谈云亲笔写下的告罪书，御史谏官之言，圣上因何视而不见？”
傅谨抬起了头，坚决道：“朕之所为，自有原因，沈卿不必多问。”
若是仔细去看，定能看见他额间的青筋因紧张而跳动不止，金黄袖袍下的拳头亦在颤动，
他性子软弱、和善。
若为强盛时期的守成之君，会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惜，当下乱世，内忧外患，群狼环伺，朝不保夕，
傅谨平生做过最出格的事情，不过三件而已。
其一，那晚宫宴之后，他强要了姜疏。其二，顶着百官压力，执意立姜离为后。其三，便是现在，直面沈妄，拒绝了他的话。
“这番话，是谁人教圣上说的？”
沈妄冷声道，他眉目泛寒，目光死死盯着傅谨，想要从他的些许神色之中探究出一些什么来。
然而，傅谨却一直低头垂目，再也没有勇气去第二次和沈妄对视。
因为沈妄猜对了。
姜离早就预判到了今日之况，甚至连沈妄所说之话都基本没有出入，方才傅谨的一言一行，皆是姜离提前吩咐设计好的。
他心虚的嘟囔了一句：“朕就是要废后！也没有人教朕，这些话，都是朕的肺腑之言......”
沈妄冷笑了一声，“是吗？那圣上敢不敢看着臣，斩钉截铁的说一句，你要杀了姜离？”
“朕怎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