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入王府虽没有人管，但若天天早出晚归，还是会引起注意的。

但第二日我不得不去，我若不去，那位公主势必不会再相信我。

我便早早让玲珑去跟几个丫鬟闲聊，刻意透露了我要在城外为萧浮生上香祈福一事。王府中的人都晓得我对萧浮生一往情深，这个理由还算说得过去。

我到城外买了马，骑着去了那个庙里。

公主果然惶惶不安，一夜未睡，我见着她时，她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上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儿，整个人看起来惊惧又憔悴。

“马我也给你买来了，”我将缰绳交到她手上，“你赶紧离开吧，但是近日城中似乎出了什么事，我看到有官兵在此搜索，你最好易容后再出发。”

“易容？”她神情为难地看着我，“我不会易容……”

“我会，”我笑道，“我帮你。”

我拉着她进了寺庙，到屋里时，她仍一脸不解地看着我。

“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帮你？”我看着她这样子，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当初秦明隐三番五次抓我，却又几次饶我性命的时候，我也很是不解，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公主点了点头：“你我并不相识，你刚刚说，有官兵在这里，所以你知道是官兵在追我，可是……你还愿意帮我，你不怕惹祸上身吗？”

我恍然一愣，我还真是疏忽了，我本是想提醒她，不想却暴露了自己。

“你都开门见山地问了，”我道，“那我也不瞒你，我知道你是谁。”

她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还挂着半张我没贴上去的面皮，配上那副惊惧的面容，看上去甚是可怖。

“你怕什么？”我叹口气，“我若想害你，还等得到现在？我知道，你是被迫无奈，被送往大梁和亲。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也是被家里人送出来和亲的，大婚之日便不生不死地折腾了一遭……”

她听到我这话，有了几分动容，又慢腾腾地重新坐了回来。

我叹口气，抬起头对她笑笑：“我只是觉得，我们同病相怜，所以想帮你而已。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帮了你后，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可我就是觉得……如果当初有人，肯在我绝望之时对我伸出一只手，我真的会……很感动，很感激。”

公主呆呆地看了我很久，突然开口道：“我叫依娜。”

她一直没告诉我她的名字，我知道，她虽然渴求我的帮助，但也怕我是靠不住的，所以，不敢向我透露真实身份。

她对我说出了她的名字，说明她已经全然信任我了。

“归荑，”我笑笑，继续给她易容，“我的易容手段算不得高，但应该也能蒙混过关。此去一别，你我应当不会再见面了，你自己……多加小心。”

依娜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谢谢你。”

我原以为，我救了依娜，给她易了容，买了马，她便能就此离去，天高海阔，过上一个虽然平凡、但也算正常、自由的人生了。

可我没想到，我才给她易了容，送她离开后不过半个时辰，萧浮生便把她带到了我面前。

届时，我刚和玲珑上了香下山，想着既然说来祈福上香，样子总是要做一下的。

何况我帮了依娜，总归也让萧浮生为难了，为他祈祈福，亦是想他能平安过了这一劫。

我却没想到，我这祈福来得这么灵，不过半个时辰，他的劫数便算是过了。

萧浮生将依娜带到我面前，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我道：“你不知道，你的易容术有多差吗？”

我知道，现下跟着萧浮生的都是他的亲信，所以他才能肆无忌惮地点破这一切。

“我知道，”我低下头，“上次秦明隐混进来后，我让凝月教我，凝月才教了我几次，我便跟着你回京了。”

“那你还敢用？”萧浮生翻身下了马，一步步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将我遮了个严严实实，冰冷肃杀的面孔上带着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我不禁感觉有点呼吸不上来，下意识地想要后撤一步。

萧浮生却一把抓住我的胳膊，铁箍一般的大手稍稍用力，我便感觉到一阵钝痛。

“沈归荑，”他问我，“你就非要和我作对吗？”

萧浮生的语气中，既有质问，也有委屈，倒叫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你明明知道，找公主的差事落到了我头上，”他接着道，“你也知道，找不到她我将会面临什么，你就这么狠心，想要让我受罚么？”

“不是！”我立刻出言反驳。

我救依娜，纵然有一千一万个理由，也绝没有一个是为了让萧浮生受罚。

我抬头看着他，忍不住没出息地辩解了一番：“我只是觉得，她和我同病相怜……”

“所以你就帮了她？”萧浮生打断了我后面的话，“沈归荑，同病相怜，就值得你拼上你自己和我的命去救了？”

“我……”我想反驳，却又无从反驳，我知道自己此事做得冲动，确实没考虑太多后果。

“沈归荑！”萧浮生又叫了我一声，几乎是咬着牙道，“你记住了，你尚且自身难保，就没有资格对别人出手相助！得了广厦千万间，你才能真正地庇佑天下寒士。如今你自己这副模样，帮得了谁？又救得了谁？”

我怔怔地看着他，我竟然发现，我反驳不了萧浮生。

愣了许久，我才恍然想起，这世上会易容的人多得很，像我这般学艺不精的更多，萧浮生怎就知道是我，且精准地找到这儿来了？

难道……他一直在派人盯着我？

我拧了眉头看着他：“你……你派人盯着我、”

“有问题吗？”萧浮生俨然没了好脾气，“你心软感性，行事荒唐，我若不盯着你，谁知你还能惹出多少麻烦来！”

“你！”我仍然有些不服，“萧浮生，我是个人，是你的妻子，你怎能像防贼一样防着我？”

萧浮生移了目光，没有回答。

玲珑看看他，又看看我，忙过来道：“不是的夫人，将军没有……”

“闭嘴！”她话没说完，就被萧浮生狠狠骂了一句，立刻吓得一哆嗦，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我却大致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