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惊了,“我长姐那个脾气,自小便不愿意吃一点亏,别人若给了她一点亏吃,她便十倍百倍还回去,她肯为一个老头子……还是自己的公公生孩子?”
“这事儿说来有些复杂,”凝落道,“首先呢,你那位二哥也到了弱冠之年,令尊就想给他谋个好职位,恰好礼部有个空缺,而礼部正是以曾尚书为首。”
“所以我爹,为了我二哥,把我长姐卖了?”我嘲讽地笑笑,“倒是他干得出来的事。”
“我说了,你长姐也是愿意的,”凝落又道,“你想啊,曾卓死之前,你长姐没能怀上他的孩子。若曾尚书真的老来得子,那这尚书府,还有你长姐的地位吗?”
我想了想,的确,若曾尚书再生一个儿子,自会将这个儿子当成掌中宝,我长姐一个寡妇,又没有子嗣,自是捞不着什么好处。
顶多靠着侍郎府长女的名头,安安生生过一辈子罢了。
但我长姐这个人,向来就不是能安生的,早就被嫡母教得不论是非,也容不下人了。
“所以,我长姐为了能在尚书府揽大权,就去替自己的公公生孩子了?”我还是觉得难以理解,“这真是荒唐,若传出去……”
“尚书府的家事,谁敢随便议论?”凝落叹到,“皇家贵族、高官大臣,越是权势地位高的,做出来的事儿就越见不得人,不过是平日里装得好,又没人敢说罢了。”
我也跟着叹了叹,是啊,谁又会想到,王府的世子妃,逼着自己的弟媳妇堕胎呢?又有谁能想到,世子妃专门为世子纳妾留种,孩子生下后就把人家置于死地呢?
这些高门大户的事儿若拿到明面儿来说,恐怕人人都能领上一份砍头大罪。
“你那位长姐还是有些本事的,”凝落看着我道,“说到底,她走到今天这一步,还是因为夫君死了。所以啊夫人,你回京后可要小心她、”
凝落提醒我小心长姐,萧浮生也曾提醒我,小心长姐。
看来我这一遭儿,是不大好过的。
我和凝落待了一会儿,萧浮生他们也都出来了。
看子衿也跟着出来,我奇怪道:“好不容易回来,子衿怎么不多在家待两日?”
“我是军人嘛,”子衿笑笑,“自然是要奉军令的,我们此次是陪将军回京述职,将军能让我见一眼父母,我已经很知足啦。”
子衿说着,又朝我跑过来:“夫人,我娘说的话……”
“我没放在心上,”我对他笑笑,“放心吧。”
凝落又和萧浮生交谈了一阵后,我们一行人便进了城。
果不其然,我一露面,便引得道路两旁的人议论纷纷,若非萧浮生和一众将士在侧,我怕是要被扔上一路臭鸡蛋烂叶子。
子衿和小七一人一个护在我身旁,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些人。
我苦笑一声:“没事的。”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小七气鼓鼓地瞪着眼睛,“就在这里胡说八道。”
“他们又怎会专门去查这些事情?无非是人云亦云罢了。”我虽表面装得不在乎,心里仍是有些难受的,看着那些人指指点点,谁心里又会好受呢?
可我分明……什么都没做错……
我抬起头,看着走在最前方的萧浮生,他脊背挺得笔直,便是背影,也给人一种不敢冒犯的肃杀感,或许……他只要解释一句,我便不会再受千夫所指。
但我知道,他不会。
在王府眼中也好,京城众人眼中也罢,他萧浮生从来没瞧上过我这个夫人,此次带我出去,也不过是拿我当饵,去抓秦明隐罢了。
如今秦明隐虽是抓到了,但城池却丢了一座,不知这罪名,我又要背上多少。
我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去看他。
萧浮生说过,不要把希望放在另一个人身上,是的,我也的确不该把希望放在他身上。
回到王府之前,子衿和小七便跟着其余将士一同去休整了。
王爷他们还是做样子地来迎了一下,世子妃抱着才满了半岁的孩子,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
萧浮生下了马,一一拜过,我亦跟在后面一一拜过。
而后,王爷开了口:“浮生沐浴更衣,进宫面圣。归荑,回去休整后再去拜见王妃和世子妃。”
“是。”我又拜过,和萧浮生一道儿回了院里。
见我们回来,玲珑高兴得很,早已准备好了沐浴的热水和更换的衣服。
伺候我沐浴时,玲珑又担忧道:“尚书府前些日子大婚,您那位姐姐嫁给了曾尚书,还给咱们发了请帖,当时我瞧王妃和世子妃的脸色,都难看得很。”
“这跟我没什么关系,”我躺在温度正好的浴桶内,舒服地呵了口气,“我都为萧浮生去尚书府门口炸尸了,这事儿无论如何,也推不到我和萧浮生身上了。”
“可世子妃她们哪里会讲道理,”玲珑附在我耳边低声道,“听闻王妃和世子妃去参加大婚时,您那长姐话里话外都在说你不是,甚至扯上了礼部和王府的关系。”
听到这儿,我倒真的有些担忧了
。
春闱一事,本就是仗着礼部的关系,世子才去领了勘察的职责,萧浮生也被唤着去了。
谁知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曾尚书独子被当场杀死。
便是刺杀一事推不到我和萧浮生头上,这勘察失责一罪,总归是推得过来的。
礼部若不愿与王府交好,王府自然失了一大助力。
我和萧浮生本就是连接着王府、户部和礼部之间的纽带,如今纽带搞死了人家的儿子,人家自然是不大满意的。
最终这份气,也只能撒到我和萧浮生头上了。
“哎……”我轻轻叹了口气,“希望萧浮生安排做得好,能让我少受些折腾吧。”
“夫人已经受了好多罪了,”玲珑心疼道,“您看,这手也粗糙了,皮肤也黑了,还瘦了……”
“这都是小事,”我拍拍玲珑的手背,“于我而言,这些也算不上受罪。”
“那什么才算受罪?”玲珑到底不是凝月那般细作,没受过太多苦,才能问出这句话来。
我想了许久,才喃喃道:“看不到尽头,才是真的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