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那样神情冷漠,丢给我一套冬衣道:“军中不养闲人,你自今日起,去伙头军的营房打杂吧。”
就这样,我拖着病体,被赶到了伙头军的营房。这里同样都是男人,他们对我还算照顾,见我怕冷,便派了烧火的活儿给我。
我蹲在灶前,身子被烤得暖洋洋的,除了要换着好几个灶添柴,这活儿的确还算轻松,至少暖和,不会再让我的病加重。
可我没想到,我在伙房干活儿的第一天,便出事了。
士兵们吃了那顿饭,中毒了。
好在萧浮生军纪严明,士兵们都是换岗进食,第一批士兵发现中毒后,后面的人便没有再吃。
我再次被五花大绑到萧浮生面前。
萧浮生狐疑地打量了我许久:“沈归荑,你并没有失忆,是吗?”
真是可笑,我心想,他军中出现了叛徒或细作,竟直直怀疑到我身上来,也不知他以往那些战功,究竟是怎么得来的。
“不是我,”我摇摇头,“你救了我,我不会恩将仇报。”
他又冷冷看了我一眼,对随行的将士道:“让她跪着。”
说罢,他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盯着我的那位将士,便是我初来军营,将我绑过来的那位。
见萧浮生走了,他叹口气,对我低声道:“将军并非只怀疑你,经手的人全抓起来了,将军现在就是去盘问了。”
我心里这才舒服些,但这也并非萧浮生信任我,不过是他有些脑子而已。
虽是如此,我也整整跪了近三个时辰,双腿都麻了,身子也冷得快没了知觉。
后来,那将士将我送回了营帐,途中,我见伙房的一个士兵被扒光了衣服,吊在木架子上,鼻涕眼泪和着血,糊了满脸,身上也尽是血淋淋的鞭痕。
只那么一眼,我便匆匆收回目光,本就空虚的胃一阵痉挛,逼得我干呕了几声。
那将士一惊,忙来看我:“你没事吧?”
我摆摆手:“那就是下药的人?”
“敌方混进来的细作,”将士道,“将军下手一向狠厉,吓到你了吧。”
我苦笑,他的确狠,若非他一句“你去死”,我也不会跳下悬崖,摔得筋骨尽断,又被他捡回来受这种折磨。
这么一跪,我好不容易有点好转的风寒再度加重,一天到晚咳个不停。
萧浮生自是不会给我什么怜惜,虽来看过我一眼,嘴上说的却是:“这么受不得苦,就滚回京城去!”
我装傻:“我来自京城?你说我叫沈归荑,那我家在何处?我又为什么会到这儿来?”
他又那般冷冷地看了我片刻,似是不知该怎么回答我,又冷哼一声道:“滚不回去,就滚到伙房去干活儿。”
我轻叹一口气,伙房便伙房吧,总好过王府日日被人欺辱。
至少在这里,我不承认装失忆,萧浮生还不会对我侮辱有加,军中不过苦了些,到底还算过得去。
可我没想到,这死里求生的安稳日子还没过半个月,京城便来了一纸诏书,召萧浮生回京述职。
我之所以知晓这件事,自然是因为萧浮生接到诏书后,便来寻了我,说要带我回京。
我自是不想回去的,可若说得太明白,又暴露了我装失忆的事实。
我只能试探着询问:“将军,我既然长在京城,又为何会到这里来?将军既然要送我回家,可否告知我家中情况?”
萧浮生冷笑:“怎么?我告诉了你,你便能选择回不回了?”
我紧紧抓着手里的柴:“为何不能?你要我烧火,我也烧了,我并未吃你军中闲饭。你分明知道我身份,为何又不愿告诉我?难不成,我是与你私奔……”
啪!
我话还没说完,他便狠狠给了我一巴掌。
那一巴掌打得我脸歪向一边,嘴角一片血腥味。
“不想死,就管好你这张嘴,”萧浮生冷声道,“明日启程。”
呵呵!死,他还在跟我提死。
可我分明都死过一次了,他救我回来,却又一再跟我提死。
我沈归荑当真死不得,活不得,只能按照他萧浮生的心意,被扔回王府那个破败小院,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么?
我偏不如他的意!
既然王府不容我,他萧浮生也不容我,那我便逃,没了他们,我沈归荑总归能像个人一样活着。哪怕去乞讨,也比守着他这么个阴晴不定的人来得好。
我自伙房拿了几个馒头,包在包袱里,又换了男装,准备趁夜逃离。
我知道萧浮生一向谨慎,军营里也是三步一哨,但这段时日在伙房干活儿,我发现有条倒泔水的小路,那里的守卫相对松懈,就算不幸被发现,我装个起夜的小兵,返回去便是。
不曾想我刚摸到小路,却被人捂了嘴,直直拖进黑暗中。
不多时,火光大亮,萧浮生持着长剑,冷面肃杀地朝我走来。
挟持我的人三指扼住我喉珠,哑声道:“别过来!”
“放了她。”萧浮生道。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有的只是战场上厮杀历练出的冷静果决,他像是在下命令,却丝毫不怕我会死。
是啊,他怎么会怕我死呢?
萧浮生一边说,一边一步步逼近,饶是扼在我喉间的手越来越紧,他也丝毫没有停步的意思。
那人见威胁无用,突然放开了我的脖子,下一刻,却扯开了我半边衣领。
皮肤暴露在寒风中,我冷得一阵颤抖。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冷得糊涂了,我竟然看到萧浮生的脚步好像顿了一下。
就那么一下,他又继续逼近:“杀了她都威胁不到本将军,用这种龌龊手段就可以了?你以为她是本将军的什么人?”
我忍不住自嘲地笑出声:“是啊,你以为我是他什么人?你便是当着他辱了我,他也不会受你半分威胁。”
萧浮生离我们只有三步远了,他举起剑,指着我身后的人:“放了她,我留你一条全尸。或者你杀了她,我赏你三千凌迟刃!”
他话说得果断又狠厉,我身后之人恍惚了不过一瞬,便被他一剑洞穿胸膛。
我被他的力道震倒在地上,裸露的肌肤磕在碎石上,硌得生疼。
萧浮生抽了剑,偏过头居高临下地瞥了我一眼,冷声道:“还要继续丢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