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曲手指不住的抚摸着君王宝座,朝大祭司道:
“狐邱已死,接下来,轮到狐钰了。”
大祭司颔首,显然对此毫无异议。
有宫人将之前狐钰割下的心口肉呈上,盘子被一张红布遮住。
云曲有些嫌恶的皱了皱眉,挥手便想让宫人将它拿下去喂宫中养的那些畜生。
“拿下去,给养的那些狗吃。”
“等等。”
大祭司叫停了宫人,他掀开红布看了几眼。
“这种东西,拿去喂畜生太过可惜,将他们分出去,给患了瘟疫的百姓吃。”
他意味不明的道: “神子的肉,吃了,可治百病。”
瘟疫是大祭司发起的,他想让谁好,谁就能好。
吃狐钰的肉能保命,不过是他想要寻的一个由头罢了。
狐钰原身是天生灵狐,他身上的肉,除非他自愿给出,否则若真吃了那些肉,只能变成恶咒。
若是狐钰心甘情愿给出的血肉,便能化成深远绵长的福气,一直保佑着他想庇佑的人。
那些肉被赐下去后,被人用来熬了一锅肉汤。
有人不愿意吃,但熬汤的人大声吆喝道:
“这些肉啊,是神子自愿割下赐给大家治病用的,大家不必有所顾虑。”
闻言后,有人犹豫,有人直接上去端了一碗一口饮尽。
有人一边愧疚难安,一边闭着眼睛,喝下了肉汤。
肉汤数量有限,只有少数人得到。
结果第二日,百姓们惊奇的发现,那些患上瘟疫的人,在喝过肉汤之后,第二日竟痊愈了。
一夜之间,本来在等死的人,身上的恶疮全部消失不见。
浑身病气消失得干干净净,甚至腿脚比以往都还要有劲,七老八十的老人,走路气都不怎么喘了。
而且他们好了之后,继续同患上瘟疫的人接触,却没再次感上瘟疫。
事情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
所有人几乎因为这件事而沸腾了起来。
原本因为瘟疫而染上一片乌云的京都,此刻一片热闹之声,满是小声兴奋讨论这件事的人。
“唉,你听说了吗?咱们有救了。”
“听说喝过肉汤的,全部都痊愈了。”
“可是那肉汤已经没了,咱们接下来不是还得等死吗?”
“除非……”
“让公子再赐一块肉……”
“你疯了,那可是自己身上活生生的肉。”
“长公子怎么可能会割自己身上的肉?”
“可是他不割肉,难道眼睁睁的看着我们这么多人都去死吗?”
说话的那人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他撸起袖子,将手臂上和脖子上长出的恶疮给别人看。
“看啊,我都要死了,我还管他做什么。”
“你们都和我接触过,你们马上也会感染上瘟疫,你们马上,也得死了。”
“疯子,真是疯子。”
“自己患了瘟疫,就该安分的躲在家里等死才对,干什么出来祸害人。”
“呸,真是晦气。”
“咱们去求公子救救咱们吧。”
“公子是神子,割几块肉,死不了的。”
“但我们要是没有良药,是真的会死的啊。”
“前面都死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他瞒到现在才拿出肉来。”
“那么多人都死了,现在我们马上也要死了。”
“我们去求公子吧,求他赐肉,他出生的时候,我还跟着我爹娘去为他祈过福。”
“我爹也是,听说他们在祭台前跪了三天三夜,才求来了公子。”
“现在我爹患上了瘟疫,他都要死了,公子救他,不是应当的事吗?”
毕竟公子可是大家在祭台面前求来的神子。
救他们,是他应尽的责任。
一片混乱中,有人哭喊,有人大声吼叫……
他们几乎都露出了统一的对活着的渴望。
对城中发生的这一切,狐钰还一无所知。
他那日回了自己的寝殿后,就一直捂着伤口躺在床上睡。
额头上出了许多细汗,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甚至有些神志不清。
有深受他恩泽的宫人看不下去,悄悄给他熬了药。
狐钰嫡长公子的身份一朝被废,如今宫中又是云曲掌权,为免引火烧身,宫人们都不是太敢帮狐钰。
但总归是有那么几个心善的在,有几个宫人悄悄的给狐钰熬了药,还给他空了一块的心口处包扎好。
等过了两三日,狐钰才恢复了些意识,但外界如今情况很严重。
已经开始有大批百姓跪在宫门外面,求狐钰赐肉。
宫中也开始有人感染瘟疫,一时间人心惶惶,很是动荡不安。
醒来的这些时间里,狐钰闭着眼,能听到悄悄来伺候他的宫人低声讨论的话。
对外界情形,也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狐钰眸光呆滞,瞳孔发散,没有一丝焦点。
他们说,他的肉能治疗瘟疫。
他们说,有人喝了他的肉做的肉汤,然后身上的病就好了。
肉?
狐钰挣扎了下,他的肉?
那块肉,不是他父王要的吗?
怎么会变成了肉汤,到了别人的腹中?
狐钰隐约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他来不及多想,寝殿内就迎来了两小只。
十岁左右的云芙带着云尘一起来找狐钰。
他们两人面色焦急,为免有人像之前拦住他们不让进,两个是偷偷摸摸钻进来的。
因着瘟疫传播的速度十分快,和云尘他们年纪差不了多少的几个弟弟妹妹们也感染上了瘟疫。
好几个身上都开始长恶疮,他们去找大夫,但没有人管。
他们一群孩子中,年龄最大的,也才十岁左右,年纪最小的,也才四五岁。
这样一群小团子,压根做不了什么事。
没有办法,云芙只好带着云尘来找狐钰,一路走来,宫中情况很是混乱。
狐钰一睁眼,床边就趴了两个小团子。
“兄长,您怎么样了?”
“您是生病了吗?”
“严不严重啊?”
向来话少的云芙看着狐钰这副模样,眼中已经有泪水在打转。
云尘也眼眶泛红,一副难过到不行的样子。
狐钰伸出手,摸摸两人的脑袋,浑身带着一股病气。
“我没事,我只是累了。”
“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别担心我。”
他眸底柔光浅浅,轻言几句,就成功将两只小崽子哄了过去。
云尘低下头,捧着狐钰的手给他呼呼。
他之前生病的时候,兄长也是这样给他呼呼的。
说是病病呼呼,痛痛飞飞。
“要好起来。”
云尘爬上床,轻轻抱了抱狐钰。
“是发生什么事了?”
狐钰轻轻阖着眼,有些疲惫。
没什么重要的事情的话,他们两个很乖,应该不会主动到这里来找他。
云芙抽抽搭搭的将事情说了。
“有几个弟弟妹妹都生病了,他们手上和脖子上都长了很奇怪的东西,很臭。”
狐钰眸光顿住,是瘟疫啊。
他的弟弟妹妹,也染上了瘟疫啊。
狐钰心头一片惶恐,整个人被说不上来的恐惧给彻底淹没。
云芙声音已经带了几分哭音:“兄长,他们,会,会死吗?”
“最近,好多人,都,都死了。”
狐钰眸光颤了颤,轻声道:“没关系,兄长不会让你们死的。”
“我会救你们的。”
“我会救你们的。”
狐钰眸光失神,他几乎是连着说了好几遍这句话。
“你们出去,等我一下。”
狐钰对两人道。
云芙和云尘乖乖的出去了,蹲在门口,目光一直看着门。
结果什么都看不到。
狐钰喘着粗气起身,在寝殿里面找到了一个碗。
还有一袋子他常备着哄弟弟妹妹的蜜饯和糖块。
狐钰坐下身,伸出白到近乎透明的手腕,用刀子在上面划了一刀。
有如珠子一般的血线连续滴落,狐钰唇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待碗里的血接得差不多了后,他才收手,胡乱的用布料缠了一圈自己的手腕。
然后将那些蜜饯和糖块,全部倒进碗里,裹了一圈他的血。
蜜饯和糖块被血覆盖的模样有些惊悚,等它们干了后,狐钰将东西装进一个袋子里面。
将袋子系好一个结,然后动作慢吞吞的收拾好桌子的东西。
收拾好一切之后,他才将云尘他们两个又叫了进来。
怕他们看到他现在这副模样担心,狐钰躺回被子中,藏起病气缠身的自己。
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将袋子递给云芙,语气依旧温和。
“这里面装的,是药,芙妹,你拿过去,给所有弟弟妹妹每个人都吃一颗。”
“记住了,都要吃,吃完了,病就好了。”
“你和云尘也要吃。”
“你是姐姐,你要照顾好他们。”
“知道吗?”
云芙认真点头。
“去吧。”
云芙牵着云尘的手拿着东西离开了。
偌大的寝殿里,又只剩下了狐钰一个人。
他们既然都说他是神子,那希望,那些东西对他的弟弟妹妹,能有用。
第二日,云芙拉着云尘又悄悄来了一次,云芙坐在狐钰的床边,语气欢快的和狐钰说那药真的很有效果。
今天一大早,他们身上的恶疮,全部都消失了。
云芙说得欢快,但云尘却在一旁一言不发。
“那不是药,是您的血,对吗?”
一直沉默着的云尘突然开口道。
他今年九岁了,已经是知事的年纪。
这几天宫里到处乱糟糟的,到处都是关于狐钰的事。
有人私底下说的时候,云尘也听了几耳朵。
听人说,外面的百姓越发疯狂,已经和守宫门的士兵起了好几次冲突。
而守宫门的士兵们,也有相应的患上了瘟疫,连续倒下不少人,估计守不了多久了。
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