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太子起身抓住了他。
赵洛一惊,几乎想跳起来逃走,只是他手脚都被紧紧的捏住,动弹不得。
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上方突然传来太子低低的问询声。
“洛弟,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他问得无厘头,但赵洛知道太子问的是何事。
他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嗯。”
太子的心沉了沉,心里有猜测是一回事,亲口听到他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
“什么时候的事?”。
赵洛想了想,其实很早:“大概在我七岁那年吧”
“我四岁来的宫中,当时虽然记不住太多事,但对家里人的印象很深,后来生了一场病之后,记忆有些模糊,一直分不清那是梦境还是现实。”
“但多多少少还有一些印象。”
“直到七岁那年,皇兄那时在与父皇商议事情的时候,赵小五见我身边没人,就大叫我杂种。”
“你怎么不告诉孤?”
听他语气不好,赵洛试图撒娇蒙混过关。
见太子不说话,赵洛才继续道: “他骂我是杂种,不是母后的亲生孩子,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讨债鬼。”
“然后我就打他,把他打得吱呀乱哭,鼻子眼泪流了一脸,牙齿都打掉了几颗,后面他看见我就再也不敢乱说话。”
听他描述的场景,太子忍不住勾起唇角,俨然也想到了些事。
“怪不得他后面见到你总是一副怕怕的模样,尾巴都摇不起来。”
“不过也多亏了那只花孔雀,当时和他打过一架后,我就对自己的身世生了疑,于是白天故意惹怒一些和母后不对付的妃子,然后晚上悄悄遛到她们宫里。”
“那么小哪里来的这么多心眼子?”
“果然被我听到了许多事。”
太子掐掐他的脸,幽幽道:“怪不得那几年父皇的后宫前所未有的安静沉默。”
赵洛嘿嘿一笑,他小时候长得可爱,又会撒娇,那些嫔妃觉得他年纪小,背地里总是会欺负他,他人小但会告状啊。
告完皇上告皇后,告完皇后告太子,皇上要么不出手,要么一出手就让那些人直接没有翻身的余地。
所以赵洛小的时候,在皇宫里真的是鬼见愁一样的人物。
以至于本来该是勾心斗角的皇宫后宅里,闹腾爱搞事的妃嫔都被送到了太庙或是其他地方,剩下的都被皇后拿捏住,闹不起事来,索性关了宫门,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
皇上本来正值壮年,正是充盈后宫的时候,结果赵洛这小子平日里跟个滑不溜秋的老鼠似的。
有一次晚上,皇上兴致来了,去了后宫颜色最娇嫩美好的贵人那处。
贵人给皇上宽衣,四周宫人已经退下,气氛眼看就要到,陛下刚准备大战到底,结果床底突然传来几声小小的,稚嫩的“啊啾”声。
皇上当场黑了脸,派人进来,在床底下揪出了灰头土脸的赵洛。
皇上生气,面色难看,结果小团子小心翼翼的揪了揪皇上的衣角,可怜兮兮的道歉:
“父皇,对不起,洛儿错了,啊啾!”
说着,他还连连打了几个喷嚏,小儿子泪眼汪汪的撒娇模样,的确戳到了皇上的一颗慈父之心。
当下只能叹了一口气,将小儿子抱了起来,送回了皇后宫中。
经此一事后,皇上不敢随意进后宫,上次还好,还没开始,要是下次被小儿子撞见那场景,他皇帝的尊严不要了?
小儿子要是好奇的问他:父皇你在玩什么啊?洛儿也要玩。
他难不成还能告诉小儿子说:父皇在玩女人,你还小,不能玩?
惩罚小儿子,不说他自己舍不得,便是皇后和太子,也不会轻易应允。
陛下还能怎么办,只能委屈自己多处理些国家大事,精力都发泄出去了,就不会再想着那档子事,和皇后的关系更是直线上升,便也不再想那些有了没的了。
说到这,赵洛忍不住朝太子更近了些,认真道:“
皇兄,其实我很感谢,这一生能遇到你,父皇和母后,你们给了我第二个家。”
“笨蛋,对父皇和母后而言,你又何曾不是上天赐的礼物。”
“嗯?”赵洛发出疑惑的一声哼声。
太子在黑暗中正了正身体,眉眼温和,说起了一些赵洛并不知道的往事。
“在你在宫中之前,父皇和母后的关系势如水火,父皇当时宠幸的妃嫔较多,人一多,阴谋诡计,勾心斗角就出来了。”
“当时孤九岁,母后腹中怀了一个孩子,母后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结果在七个月左右的时候,遭了毒手。”
赵洛心揪了起来,忙问道:“后来呢?”
“月份太大,当时只能催生,父皇当时下了令,无论如何一定要保大人。”
“孩子最终出来了,却已经没了呼吸,母后就那样抱着他
,不吃不喝了一整夜。”
赵洛喃喃道: “母后那时,得有多疼啊。”
“产后初愈,母后却像是患上了癔症一般,总说她的孩子还没死,但那孩子,是孤亲自带人去埋葬的。”
“太子哥哥不难过,我在呢。”
“你就在这个时间里被送到了皇宫,你的出现,对母后,对孤,都是一种安慰和救赎。”
“洛儿,所以你千万不能出事,你要是出事了,母后会疯的,孤也会的。”
“好好,我不出事,我那么厉害,从小拳打京都小霸王,脚踢流氓地痞,哪个恶霸见了我不吓得抱头逃窜啊。”
赵洛的声音低了下来,很认真的道:“我只是想去担起我父亲和兄长未完成的责任和荣耀。”
“我虽然记得不是很清楚,但记忆中的父亲高大威猛,让人很有安全感,他似乎总是喜欢将我和哥哥抱在肩膀上,然后逗着佯装成熟的哥哥。”
“母亲很温柔,她会唱好听的江南小调哄我睡觉,也会亲自下厨做很多好吃的,她总是唇角带笑的模样,教我识字,知礼。”
“我记得兄长长得格外好看,额头间好像还有一个红色的印记,他每日会被父亲要求努力练功,每天在院子里挥着大他身高很多的铁环刀。”
“因为他长得十分好看,年幼时还有拐子想将他拐走,卖到大户人家做童养夫,结果被他一枪挑了那个贼窝,带回家好多被拐的孩子。”
“后来那些孩子没有被家人找到的,就被留了下来,福叔说,他们现在已经是黎家军的一员了。”
“福叔说,黎家军还在原地等,他们知道可能一辈子也等不来熟悉的人,但他们依旧在等。”
有一些是福叔告诉赵洛的,福叔是他们家的管家,从小看着兄弟两长大,后来黎家家破人亡后,他知道赵洛被送往京城,便隐藏了身份,在京城开了一家店。
每日就让说书先生说上黎将军的故事,也许是缘分,第一次见赵洛,福叔就认出了他。
赵洛的声音渐渐小了,嘟囔了几句就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太子伸手在他脸上一摸,果然摸到了满脸的泪痕。
只听他睡着后,含糊不清的喊道:“娘,福宝想吃糕糕了。”
太子心中思绪万千,将他抱上床,拉好被子,自己起身披了件外袍,去了书房。
第二日到了正常的饭点后,太子还未起床,前去传话的宫人也不敢冒昧打扰,便回去禀告皇后。
皇后索性亲自到了东宫,心里有些担忧,太子这些年十分勤奋,哪怕是冬日,还会坚持早起。
怎么洛儿一出宫去住,他就出事了呢?
皇后只带了简单的几个宫人,旁边立着东宫的管事。
看着关紧的殿门,管事道:“太子殿下平日起得极早,不待奴才们进去,他就已经起了身。”
因为平日里太子不需要人叫自己便醒了,今日迟迟不见他出来,也没有人擅自进去惊扰。
皇后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她立在一旁,先是让宫人去拍了拍门,眼见里面还没有动静后,皇后直接上前推开了门。
怕宫人奴才们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她便挥退了众人,身边只留了她的奶娘嬷嬷。
房内很安静,人还未起床。
待走到近前,皇后定神一看,那偌大被窝里躺着的不是赵洛,又是何人?
这场景将皇后气笑了,这小子,昨天还闹着出宫去住,今日又回了这里。
就是不知昨日他兄弟二人,因为何事而争吵。
皇后柔和了眉眼,驻足在原地,静静的看了赵洛一段时间,怕惊扰到他,转身带着嬷嬷出了门。
出门后,她面上依旧恢复平静,让人看不出什么异样,只见她对东宫管事的道:
“昨日太子与洛王因何事而争吵,你们可知晓其中内情?”
有几个宫人你看我我看你,面上有犹豫之色。
有人大胆出声道:“具体原因,奴们不知,但奴听到似乎了一个人名,好像叫什么黎世安的。”
这话一出,皇后脸上的神色瞬间不对劲,她敛住怒气,对管事的道:
“太子殿下醒了后,让他来一趟本宫寝宫,记得不要让洛王殿下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