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站着五个人，一女四男。男的约摸三四十岁之间，正值壮年，身形挺拔，一看就是练家子。地上有一名黑衣蒙面人，已经被打晕。

“参见少郎君，参见女公子。”四名男子是韩家的部曲，随魏沿自洛阳而来，不敢张扬纵马，藏身于马车之中，扮作普通仆从。

“此人尾随我等出洛阳，我等不动声色，不曾想这才刚到信都，他就摸进来。”其中一名黑壮的汉子上前说道：“少郎君要如何发落？属下方才查过，他没有过所和照身牌，杀了扔出城去便可。”

韩凛道：“没有过所和照身，那便是军中之人。入军之后，过所上交，换各军令牌，方便行事。杀了，也便杀了。你们处置吧！”

商离若有所思，“且慢！”

韩凛问道：“你有何打算？”

“先且关起来，明日交给魏沿，让他审审，不要弄死，兴许他还有同伴。今日没有，以后可能也会有。就是费些米粮。”商离一想到她的食邑，微微心疼，“先养着。”

“按女公子说的做。”韩凛发话。

四人拖着那黑衣人退下，那名女子立在原处，朝商离施了一礼，“奴弘农杨氏，是杨女君派来的，她说女公子还在进学，不能因为到了信都而荒废学业，家宅屋舍也需要有人替女公子帮衬着。”

商离皱了皱眉头，长叹一声，“先安置吧，明日再说。”

韩凛待那人走远，护着商离回了屋中，“看，你还说从母没有给你人，这不是有了吗？商家不能派人过来，但韩家可以。原本我与大父商议过，我到军中不必带人，横竖都住在军营之中，多带人岂不累赘。他也是答应过的，现下又让人过来，还有阿母的人。你方才也听到了，她说她是弘农杨氏，与阿母同宗，必是她看中之人。那日你也看到了，阿母是来与我绝别的，以她的行事，定然不会拖泥带水，再有所牵扯。这些人，其实都是给你用的。”

商离眉头皱得更深了，“好吧，哭早了。”

韩凛被逗笑了，“现下不担心你的食邑了？”

商离摇头，“不，我更担心了，要养这么多的人，怪不得要把食邑都给我！阿兄你的钱袋子呢，快给我，我得看看咱家还有多少家当。不对，我如今是郡主，我有五百户的食邑！”

韩凛打了一个呵欠，“睡了啊，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商离苦着一张脸：“我睡不着。这突然多了五口人，家里的存粮不够！”

韩凛摆手，迅速逃离：“我的钱袋子可都给你。”

商离望着被关了的门，神情萧瑟，这算是得而又失吗？

韩凛在门的那头笑容加深，这便是商离的优点，上一刻哭得像被全世界遗弃，下一刻又能重获信心，如同坐拥全世界。

护国公今年大寿，不设宴席，在洛阳的商家子弟齐聚一堂，安静地吃个团圆饭。岁末年初之时，为了商离与东宫的亲事，护国公府鸡飞狗跳。商离走了，商荇也走了，商文焘辞了太尉一职，家中才算是安静下来。

商沅君还有一个月才生，索性搬回护国公府待产，但她只是想着身子日渐沉重，三不五时回娘家，难免被人诟病。

“冀州那边没有消息吗？”商沅君也不为旁的，商离才走，没有消息传回，心中牵挂，“这才快一个月了，陆夷敬就不知道传回消息吗？”

豫章大长公主见左右无人，还是要提醒她，“虽说这是在护国公府，但也不保证有些话不被人听了去。你不妨想想，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难道你想看到大门一开，就是两具棺木。我年岁大了，经不起几次惊吓。我觉得眼下挺好的，给她富余的钱银。就是怕她拿到手后，又要胡思乱想。这孩子心思细腻又敏感，总是会把事情往坏处想。我把她的食邑给她，说不定拿到手之后还要想，我为何要给她，是不是不想她回来之类的。”

商沅君鼻尖一酸，眼泪掉了下来，“那我还当着她的面说不能接她回来，她心中定是恨死我。这趟往信都送东西，我什么都没给，她左右也要寻思一回。”

商文焘不胜其扰，“你们不要多想，有小元和阿丑在，她很快就会想明白。其实，我倒是觉得她不回来也挺好的，就在冀州找一户高门嫁了，不用掺和朝堂之事。居于冀州高门有渤海高氏、范阳卢氏、清河崔氏，都是名门望族，看看他们族中可有适龄的小郎君。只要小九成了亲，也就没那么多人惦记。”

商沅君对此没有意见，“这么多人惦记着小九，不就是因为她是商陆两家唯一的血脉，能得护国公府和忠勇侯府的支持。无论她在京中与谁婚配，都会有所助益，因此都惦记着。可若是在冀州嫁了，不回洛阳，影响最小，她也会过得自在。”

“你觉得呢？”商文焘转向老妻，商离是她一手带大的，“这三家选谁最好呢？”

豫章大长公主眉头紧锁，“她的婚事暂且不急，多看几年，冀州那几户不是矮子就是麻子，清河崔氏都是老学究。我家小九喜欢好看的小郎君。”

商家的儿郎新妇陆续到来，但看舅姑面容严峻

，谁也没有开口调笑，气氛有些凝重。大家不约而同想着商荇和商离，虽说他二人在了就爱闯祸，闹得鸡犬不宁，可谁家孩子不闹腾，又不是经不起闹。

豫章大长公主见人到齐了，郎声道：“眼下家中还算安顺，接下来可就说不准了，难免会混入别有用心之人，难以处处堤防。小九与小六之事，从今往后，家中不准议论他二人的行踪。小六去了明州，小九是生是死一概不知，直到他们重返洛阳，就当他二人没了，护国公府没有他二人。阿沅你也不必再问小九的消息，我对魏司马说过，我护国公府与征北大将军府绝不私相授受，授人以柄。今日寿宴结束，季望你带着阿沅回庆国公府待产，我这里没有关于小九的任何消息。眼下没有，以后也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