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离想转身就逃,但这是洛阳。
以萧盈人的行事,她只怕活不到明日天亮。
可那是太尉府。
商离没有去过,又怕进去之后出不来,那就得不偿失。
于是,商离停下脚步,蹲下身,“不行,不行了,我肚子疼!女公子,我……我……我不行了,我先走一步,有什么事情,改天再说。”
萧盈人探出头来,“你,你敢走!”
“不行了,是真的不行了,女公子,人有三急。好,我不走,那女公子给我找个茅房吧!”商离已经顾不上太多文雅,“你可不能让我憋着,我憋不住的,唉哟,不行了,疼,肚子好疼。”
萧盈人见她蹲在地上不起,“你叫什么名字?明日我去定国公府找你!”
商离抱着肚子起身,“小人叫阿威,威风的威。小人不行了,小人先走一步,就不污了女公子的耳朵。”
商离如获大赦,转身拔腿就跑,仿佛她真的憋不住了。
一口气跑到定国公府,家老在门口等她,一见她进门,立刻紧闭大门,生怕下一刻萧盈人再次出现。
商离气喘如牛,见门便撞进韩凛的怀里。
他在等她。
“你若是再晚一盏茶,我就去寻你了。”韩凛松了一口气,“是我不好,让你身处险境。”
商离推开他,“韩定之,你以为我的纸糊的吗?这算是什么险境!一个萧盈人而已。在漠北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我知道如何保护自己。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装,装不好就耍赖。帝京之内,萧寅也并非一手可以遮天。”
韩凛却没有她的乐观,“若你不是商家九娘,萧寅可以随时让你死,这就是如今的朝局。可商家九娘,他也能让你痛苦欲生,连求死都不能。你看看如今的安然,嫁了那样的一个人,她连抗旨都不敢,因为罪及整个齐国公府。裴家就是血淋淋的先例。”
商离长叹,“那你呢?你是不是也是一样的处境?若非在丧期,萧盈人就不是给你洗手做羹汤,而是直接爬了你的床。”
韩凛皱眉,“你说你一个女娘,怎生说这样的话?”
“有何不对?”商离抬眸望着他,“那日宫中设宴,若非是我及时赶到,你与那萧盈人早就睡到一处去了!”
韩凛无可辩驳,可谁会想到高崇与萧寅龌龊至此,在宫中设局。
“萧寅最在意的就是这个妹妹,她的喜好决定萧寅的喜好。你有今日,一半是因为高崇需要有一个人与萧寅制衡,一半是因为萧盈人。”萧寅多疑,又没有太多的弱点,那只能从萧盈人身上下手,兴许能在她身边放一个人,“你可知萧盈人有何喜好?我看她熏的奇楠香,可如今没有用纯奇楠的。不是大富之家,就是不得其门而入。她在世家圈中受到排挤,想学也没有人会教。”
韩凛想了一下,“入太尉府并不容易,这要从长计议,不能冒进。我刚把你的人送进叶旭府中,这是从齐家被削减出来的部曲,叶旭没有怀疑。但是要进太尉府,各家的部曲是不可能的,非家世清白之人,很难入萧寅的眼。”
商离睨了他一眼,“我觉得你挺合适的,韩将军。”
韩凛面沉如水,“倘若必须是我,我绝不推辞。只是,你莫要误解我,莫要嫌弃我。”
商离鼻尖微酸,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狠狠地撞击,疼得她难以言喻。她与韩凛之间,似乎从未有过误解,有的只是相互成全的远离。她明白他的难处,明白他的目的,明白他不能推卸的责任。而她,亦是如此。
天命不允许他们心悦彼此。他并非她的良配,她也无法助他达成目的。可人与人之间就是如此奇妙,他们早已住在彼此心中,割舍如同刮骨一般。
前路茫茫,看不到方向,可没有退路,只能前行。
她从未想过,会有一天需要出卖韩凛,来达到她的目的。而韩凛没有愤怒,没有不甘,只有卑微。这不该是她从小到大认识的韩凛,他有玉石俱焚的勇气,因为无路可退。可唯独对商离,他会害怕。
他们不再是孩童,受家族支配与安排。
他们表明心迹,便要为对方的一生一世负责。
这兴许就是勠力同心。
但这个代价太大。
“倘若我说我舍得,是不是太没良心了?”商离带着哭腔,“可不是没有办法,总能想到的,我这人不愿跟旁人分享自己的东西,尤其是郎婿。我商家向来不许纳妾,若非妻子常年无子,或是德行有失,也绝不会另娶他人。所以,韩定之,你不用想太多,我舍得的。”
她失去了太多,从与她一同长大的侍婢代她受死,再到大母、阿母、二耶,还有未及长大的弟
弟妹妹。
商离要见陆宁并不太难,她在忠勇侯府的眼线还在。陆疆留给小安氏的部曲并不多,留在京城的部曲就更少了,根本没有削减的必要。
但商离在意的是,陆宁要与萧寅成亲这件事情,忠勇侯府的眼线却没有提前给她消息。这是十分不应该的。
是消息传递不出,还是她的人根本得不到消息。这是值得深究的。
或者,他们已经从忠勇侯府消失。
对于后者,商离是存疑的。小安氏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魄力,她不可能都无从知晓,在这个府中还有她的细作。
因此,商离入忠勇侯府十分谨慎。
她假扮成送菜的菜农。忠勇侯的蔬菜瓜果每日一送,小安氏的日常用度十分奢靡,笋只吃笋尖,沐浴用的水是山泉,菜农送的不只是菜,还要送水。她还想在府中开凿温泉,被陆疆断了府中的用度,她不得不动用自己的私库,还有安阳公主的贴补。
商离对忠勇侯府的地形不熟,统共只来过一次,还是在她六岁时。那是陆疆与小安氏的第一个女儿满月酒,也是她和陆宁第一次见。后来就再也没有来过。
入了忠勇侯府,在阿娩和喜鹊的掩护下,商离换了婢女的衣裳。
“陆娘子在东篱院,院外都是校事府的校事和太尉府的侍卫。”阿娩的人率先摸了一圈,“我们的人暂时没有找到,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商离不得不对萧寅的手段有一个全新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