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曜昨晚让俞晖尝试联络在哈尔滨通知“摆渡人”撤离的波段,没有得到回复后,俞曜交代,从此这个波段再不启用。
交代完,俞曜在失窃仓库附近的一家餐厅,静静坐着,喝着普洱茶,今天,应该是第一次和红线高层“鲛人”见面的日子,一个月前,红线高层表示有一笔“香料”要运送,然而,“鲛人”爽约了,这意味着不方便露面,也意味着周围危险。
俞曜走到前台结账,忽而闻到香炉里的不似寻常的烟火气,问了句:“点的什么香?”
“先生,这是藏香。”
“味道倒是稀罕。”俞曜递过去一张大钞,示意不用找了,出门后,回头望望这家餐厅,藏(zang四声)香,藏(cang二声),古时香料难得,甚至与黄金等价,看来是不用运了,暂时藏起来了。
而俞晖这边,却和上海党务调查处的郁金在一家书店地下仓库碰了头。
“很高兴再见到俞晖少爷,活着见到你,说明你不是转变者,当然,也说明令兄手段通天。”郁金吊儿郎当坐在书店仓库的箱子上。
“我并不高兴,你不该让我大哥去。”俞晖西装笔挺,长身玉立,站在地下仓库角落。
“你怪我拉俞校长下水吗?令兄可是凫水的好手。何况拉你大哥下水的人,不是我!”
“是谁?”
“是你。”
“我?”
“实际上,我只告知了令兄关于党务调查处的清洗信息,因为你也救过我。是你兄长为了救你的命不得已下水,和当年捞俞昭异曲同工。对了,怎么不见俞校长?”
“家兄去料理家事了。”听得此言的俞晖心下一阵难过,明知郁金是故意攻心,俞晖面色不改,内心还是懊悔不已。
“家事?是俞昭小少爷大战火车站还是仓库失窃?哪个小毛贼敢窃俞家?怕是家贼吧?”郁金的直觉总是很准。
“得等警察破案才知道。”俞晖却挡了回去。
“真是后悔!”
“后悔什么?”
“当年培养俞昭的时候,我觉得俞昭是个宝,如今看到俞晖少爷,真是更胜许多筹,你们俞家的孩子怎么养得?个个出类拔萃,希望我们以后合作愉快!”
“不太能合作了。”俞曜直接走进书店地下室,回答了这句话。
郁金挂在脸上的笑没变,看向俞曜说:“如果我所料不错,文曲星已经站在我们这边了?”
“我和你,不是我们,年后我赴任商业司,小晖随我同去!”俞曜正视郁金。
“文曲星成为文昌星了?从政不是更好,我们同一个系统,不同部门而已,我和俞晖少爷上下联络更加方便了?”郁金也下意识从箱子上站起身,甚至还漫不经心般掸掸衣服。
“恐怕上下联络不了,你俩平级。不过你倒是可以跟我上下联络。”俞曜冷笑一下,带走俞晖。
郁金望着汽车留下的背影,嘴上感慨:“到底是名门,说话办事都有底气!”
郁金坐回书店地下室的货箱上,听着面前的书店老板张全汇报,沉思一会儿问:“你是说俞曜和俞晖不是秘密潜回,而是大张旗鼓去的车站。”
“没错,满洲高层和商会还列队相送了呢。”
“有手段!有胆气!”
“另外,老板,‘中天’刚刚联系我们了。”
“中天?俞昭这个臭小子!昨晚车站,闹得挺大阵仗。你找机会联系他!”郁金说完戴好帽子,起身上楼,走出书店。
俞晖听到刚刚俞曜的话,自己终于能和长兄并肩工作,看俞曜始终没说话,俞晖一边开车一边问:“哥,仓库丢的东西要紧吗?”
“仓库丢得东西不要紧,多出来的东西倒是挺要紧!”
“多出来了东西?”
俞曜眉头紧皱,说了句:“地库里面多出来两皮箱黄金。”
“什么?黄金?长姐知道吗?”俞晖回头。
“我在想,是不是长姐放的?”俞曜答。
“长姐?长姐在试探我?”俞晖吃惊。
“要是长姐,那试探的是我。”俞曜斜眼看一眼俞晖,接着说:“长姐上下打点,想让你低调回来,是我大张旗鼓的把你带回来的……”
“是长姐最好,那是家事,如果不是,就很难说。”俞晖接话。
俞曜赞赏点了点头,说:“我回仓库再检查一下,你去接阿昭。长姐电话里说寿绍瑾和寿绍琛一直没回家,说不得今年咱们得早点去苏州看外祖父。”
“是,我回去准备。”
“另外,接下来的事更加难料。从现在开始,不论谁联系你,都不要回复!”
“是!”
“尤其是……”
“明白,我会看好阿昭。说不定阿昭知道寿绍瑾和寿绍琛两兄妹的下落。”
“问阿昭,一时半会儿问不出来,先看看寿绍瑾和寿绍琛折腾什么?”
“哥,警察局押着不少学生,还有…
…港大的。”
“嗯,给绍璋表哥打过电话了。”
俞晖目送俞曜离开,摸不透长兄是否要救陷在警局的学生,只能先去宾馆接俞昭。
俞昭在宾馆实在闲不住,看了报纸后,还是想去找管阿虎问问寿绍琛到底还有什么幺蛾子,想来想去出门到电话亭准备打电话给寿绍琛所在的堂口。
因为过年的缘故,电话亭排队人多,一名戴着鸭舌帽的小厮走到俞昭身边,问:“先生,能借个火吗?”
俞昭上下打量,慢慢掏出打火机。
“玉先生让我转告您,想好到底是先干掉小日本还是汉奸!”俞昭闻言咬了咬后槽牙,点点头。
戴鸭舌帽的小厮刚走,俞昭还没来得及打电话,就见高黑虎迎面走过来,寿绍琛在洪青帮鬼混时的小弟,俞昭原本也是要将电话打到洪青帮找寿绍琛的。
“你们家寿堂主呢?”俞昭看见是高黑虎,忍不住皱眉问。
“俞小爷,您别为难小的了,老大说您帮够多了,其他不让您参与!”
“放屁!在国外打架蹲监狱都拉着我,回香港读书闹事也一起,就这半年他说要跑巴黎一趟,就……寿绍琛到底怎么了?”俞昭脑子转得快,一下子想到寿绍琛突然不见面一定有蹊跷:“你不说,我有的是法子找到他,到时候就别怪我不讲道理!”
“哎呦,我的爷,你俩真是活祖宗,老大他……”高黑虎做了一个抽烟和杀头的手势。
俞昭背靠在椅子上,略感安慰,三年前戒了犯犯了戒的大烟,寿绍琛这次终于下决心要彻底戒了。
高黑虎走后,俞昭心烦意乱,在楼下酒吧抽了根烟,正好遇见俞晖,吓得掐灭了烟,不敢吐出烟圈。
俞晖问:“准备去哪儿?”
“我想看看你们为啥还不回来”俞昭讨好笑着,鼻子和嘴里收不住冒出了烟气。
俞晖连扯带拽将俞昭带到了屋子里,一把解了俞昭的皮带对折,将俞昭按在沙发上,吓得俞昭连连求饶:“晖哥,晖哥……我!”
“趴好!臭小子,学会抽烟了是吧!”
“哎呦,疼,晖哥,大过年的!”
“好的不学!学人扒火车!学抽烟!”
“啊,哥,晖哥,抽烟也不犯法,大哥……大哥都没追究了。”
“不追究,大哥是没有腾出手教训你!你是一天不惹麻烦,你就皮痒啊!说!你和寿绍琛玩什么花样?”
“哥,疼,肿了肿了!我没见到寿绍琛!”
“还敢嘴硬!快说!”俞晖扣住俞昭肩膀,照着俞昭屁股狠狠抽了几记皮带。
“诶呦,疼疼,破皮了,出血了!你知道的,我刚从天津回来,真没见到!”俞昭鬼哭狼嚎。
俞晖扔下皮带,看着俞昭眼睛里带着泪花,估计是真疼了,恨铁不成钢看着俞昭,语重心长说:“阿昭,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啊!好不容易考上帝国理工,打架进了监狱被退学,回国眼高手低还进了什么劳什子训练班……”
“我是要保家卫国!”俞昭小心翼翼嘟囔着。
“就你还保家卫国,惹了多少祸事,长兄把你从什么调查处捞出来,你刚刚老实了没多久,还扒火车回上海,这天多冷,多危险!义父年纪也大了,你就不能省点心!长姐要是知道了,得多心疼。”
俞昭心里想但是不敢说出来:你打我,长姐也心疼,就是在你们身边,我才像个孩子,自己出了门不知道有多威风。
俞晖从衣柜里找出一身衣服给俞昭:“换了衣服,回家陪长姐!”
“我早上刚换的。”
“小少爷啊,大哥最近心情不好,你一身烟味儿没等见到长姐,大哥发现了,你挨揍没够是吗!还是让大哥亲自来教训你?家里事情够多了,你别添乱了。”
“不不不,晖哥,我下次不敢了,烟也不抽了,家里出啥事了?”俞昭把烟盒和打火机上交。
“小孩子问那么多干什么!收拾东西,回家!”俞晖看了一眼俞昭的打火机,巧得很,也是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