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芙清重新点了一支烟,她抽烟时极美,眼睛微眯,嘴唇微抿,似笑非笑,这是她思考时的惯有申请,小野四目没有出言打扰,良久,许芙清吐出烟圈,继续问:“几个月前满洲抓的那个女共党叫方敏之的套出什么有用信息了吗?”
“没有!警察厅那边手段都用尽了,也没招!”
“你们没搜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您看看这个……”男人递过去一张已经烧坏的照片。
许芙清狐疑地接过来,照片已经迷糊,借着台灯辨认,照片中的女子是寿家小姐——寿绍瑗。
“这是在女共党烧毁的物件中找出线索,抓捕人员进去时还没烧干净,请专家复原的。”
“寿绍瑗与这位女共党有什么联系吗?”
“之前一起在香港读书,但……”
“我明白你的意思,一起读书倒是没什么,女共党暴露后,为什么要烧这张照片?”许芙清有了疑问。
“长官,我派人去打听过了,寿家大小姐三年没回国,据说经常在巴黎和维也纳,毕竟寿家大小姐的同胞妹妹寿绍瑾和俞家小姐俞灿都在维也纳,承蒙她照料。”
“维也纳?有意思,我在维也纳竟一次也没遇见过这位寿家大小姐,二小姐寿绍瑾倒是见过几次。”
许芙清眼睛闪过亮光,寿绍瑗是国军海军将领寿绍璋的妹妹,要说有手段和人脉,寿家比俞家更胜一筹,如果这位大小姐还和赤匪有联系,这可是个大线索,可以升级到绝密了,随即吩咐:“马上着手去查!要是找到了这次军火,义父东条线索将亲自向天皇陈书,为你请功!”
“谢谢长官!”
“这样出众的沪上名媛不会没有一点消息,想办法去寿家打探一下,女共党这边也别放松。”
“是,不过这个女共党骨头硬得很,一个多月,没透出半句话,好在投奔咱们的人本是党务调查处卧底在共党中的,叫徐麟,和那个女共党是夫妻,帮咱演了一出好戏,为钓北方交通线的人营救那个女共党,故意逃到了香港……只是到了香港人快不行了。”
“撬不开她的嘴也得保住她这口气到上海,还得用她这口气钓大鱼呢!”
顿了顿说:“方敏之的这个丈夫徐麟是个能干的,要不是他以女共党的名义发电说有两个包裹等待接收,咱们也不能这么快就捣毁插在满洲的交通线。其他人都审了吗?让徐麟继续放着两个包裹的消息,我倒要看看这两个包裹是什么!”
“徐麟在上海失踪了……”
“失踪了?帮咱演戏演失踪了……尽快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许芙清陷入沉思。
小野四目犹豫着要不要说津口商会在上海的行动,想了想还是说出来:“刚刚截获的电报,津口商会的樱庭子郎副理事给盛京的东条老先生发电报说,接俞家小小姐在丰阳馆小聚。”
“俞家小小姐?俞灿?东条明一死了,樱庭副理事上位居然向这个小丫头身上下手。”许芙清似是猜到樱庭子郎后续盘算,心里嘲笑樱庭子郎这个舞伎之子。
“俞家小小姐在回上海的游轮上和日本浪人大打出手,正赶上当时抓演讲闹事的学生,樱庭理事八成以为俞家小小姐是学生头目。”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下船后她有和什么人联系吗?”
“下船后就被津口商会樱庭副理事的人请去丰阳馆了。”
“她自己乘船回的上海,没有其他人?也没俞家人来接?
“没见有其他人。咱们的人也怀疑船上有共党组织学生闹事,派去接头的人试探了很久,也没有发现,本想跟踪俞小姐,可俞小姐刚下船就被日本商会带走了,咱们的人不方便和商会发生冲突。”
“被抓走的?还是自愿走的!”
“应该是自愿,手下人说看起来有说有笑的。”
“别浪费时间在这个小丫头身上了,樱庭兄弟带她去商会十有八九是认亲!从现在开始,给我盯紧寿家!”
“是!”
“俞昭小少爷昨天凌晨开车出门,有人跟着吗?”
“去火车站了,买得去上海的火车,需要派人盯着吗?”
“不用,找黄金和丢失的军火要紧,要盯住满洲那边,北边的交通线不能再被恢复!”许芙清将烟扔在地上,此时也觉得一团乱麻。
“是!”
看见眼前报纸上写的教堂两个字,越看越刺眼,许芙清问:“我接手的时候,看见你们三年前记录在册的文档中也是在香港圣约翰教堂发生过枪击?说是捣毁了一条共党运输线,可后来这条运输线还在运作,秘密和东北联络,当时报告说有个负责运输药品的孕妇死了,这个孕妇在文档备案说朝鲜革命军年轻的头目之一?还是在上海同文书院教过课的两班贵族?有照片吗?当时尸体是谁验的?”
“卑职前去同文书院查过档案,显示是空缺的,好像是被人抽走了,另外那个孕妇是当街死的,没验过。”
“没验过?当街枪战,人抓不回来就算了
,什么时候死的居然不知道?你们怎么办事的?”
“那孕妇藏着炸药,自己引爆了。”
“自己引爆了炸药,有意思,一个孕妇能从南到北运出去药品和几位重要人物,自己居然还藏着炸药……”女人好像是问面前的人,又好像是自言自语。
许芙清此时仿佛意识到什么到却捉不到头绪,问了句:“当年那孕妇身份是否确认是朝鲜贵族?”
“从藏在香港安置屋的物品上看,确实是的。”
“从物品看?废物!尽快查最近香港和上海、哈尔滨新出现的电台动向!务必挖出昨天哈尔滨教堂传递信号的狙击手下落!她可能和消失的黄金有关!”女人动了怒,面前的男人灰头土脸悄悄往外走,隐身在黑暗中。
“清儿?芙清?在后院忙活什么呢?你姐夫叫你过去呢。”远处女人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披着裘皮大衣的许芙清,吐了个烟圈,回答:“姐,我做甜点呢,这就端过去。”她如今不但是国民党元老俞斯益的小姨子,更是俞斯益的秘书。
许芙清不是没怀疑过俞灿身上有东条明一的线索,无数次想着那天打算派人活捉东条明一时俞灿的表情以及之后的行为,都表现出她与东条明一见过,可是并不熟识,包括后来偷偷给俞灿打审讯剂,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许芙清暗笑自己草木皆兵,竟和樱庭子郎沦为一样上不得台面的人,调查东条明一竟将大量时间和注意力花在了一个不谙世事的俞灿身上。
东条明一死的那个教堂是平时上下学俞灿会经过的路口,恰巧是午休时间,很多学生路过,东条明一又曾在俞灿的学校访学,俞灿听过他的讲座与他见过面无可厚非。对付一个孩子还用了审讯剂,真是浪费,别说一个富家小姐,就是军队出身的专业人士也顶不住审讯剂……
许芙清有些懊恼没有早一点发现隐藏在这件事情后面的寿绍瑗。
现在的疑点就在为什么那天杀东条明一这个职业间谍并不难,他是甘愿赴死?他到底要保护谁?东条明一死前对面大楼的暗枪到底是谁开的?难不成是寿绍瑗?
黄金和丢失的军火没有半点儿消息,日本军部高层震怒,就连国民党内部也开始探查黄金的消息,多亏女共党的丈夫徐麟投靠,招出了身份不算低的一众共党,功过将将相抵。
小野四目看着要离开的许芙清,似是有事询问,却没有开口,许芙清趴在小野四目耳边说了句:“电台上个月的情报,启明星不明,唤醒北极星,这份电报已经截住了,即使找不到北极星,这五个字也足够你回上海,在樱庭那里换一份高职了。只是别忘了,你是谁的人。”
“我明白的!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