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被包围的时间,要比开封府更早。
完颜宗望带兵攻打到太原之时,已经在第一时间切断了太原城的所有补给路线以及太原城的书信通道。
在太原城被包围的第一个月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任何书信能够发出去了,也没有任何朝廷文书能够送的进来。
张孝纯一开始还派遣了经验丰富的斥候,想着趁着金兵疏忽的空档冒死出去送信。
可每一次他派遣出去送信的人尸首都会被金兵悬挂在太原城下,以此来震慑太原城的守军。
除了刚开始的时候偶尔能飞出去一只信鸽之外,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和朝廷取得联络。
到后来,甚至连信鸽都飞不出去。
凡是太原城周围,任何飞鸟都不见踪迹。
金兵看见一个打一个,看见一个打一个,就是为了提防太原城能和大宋朝廷取得联系。
迫使太原,彻底沦为孤城。
甚至就连赵佶禅位给赵桓这个事情,张孝纯他们都是从金兵口中听说的。
因此,张孝纯和王禀他们对于郭京的事情根本就不清楚。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大宋有国师这么个位置。
也就是大雾那一天,他们从城外的喊声中,才第一次听到大宋国师,金甲神兵这两个词。
王禀此时看着城外诡异的一幕,实在是想不通。
突然间,他灵光一闪:“大宋国师,神威天降,金甲神兵,金贼伏诛……”
张孝纯正眉头紧锁,费解的看着城外陆续撤离的金兵,在判断这到底是疑兵之计,还是金兵真的遭受了袭营,损伤惨重?
听到身旁王禀嘟囔的声音,他扭头问道:“王将军,你在说什么?”
啪……
王禀右手握拳砸在左掌,恍然大悟的说道:“张太守,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大雾之时,北城门下银术可的大营遭受袭营之事?”
张孝纯一听这话,露出费解之色,这才过去几天的事情,他能连这个都不记得吗?
他又不是傻子,这么大的事情他当然不可能忘记。
“王将军的意思是?”
“当初袭营的人,他们齐声高喊的口号,张太守肯定也有印象吧?”
“大宋国师,神威天降,金甲神兵,金贼伏诛?”
张孝纯重复了一句,他当然不可能忘记这句话。
可是,他并不曾听闻大宋什么时候有过国师啊!
虽然他一直知道他们那个荒唐的皇帝,崇信道教,甚至自封为“道君皇帝”。
可大宋却并没有谁被封为国师。
甚至,大宋自开国以来到现在,都没有国师这个职位。
他只听说过“天师”,那就是张道陵的道统龙虎山张家。
“没错,就是这句话。”
王禀说道:“如今看来,也只有这么一个解释,才能说得通金兵怎么会遭受这般诡异的袭击,并且损失重大。”
“肯定是陛下派国师前来救援我们,而这些金兵显然招架不住我们大宋国师的手段。”
王禀兴奋的说着。
当然,他说这些话,不是在吹嘘那个素未谋面的所谓国师。
而是在故意说给周围的守军在听。
王禀不知道城外的战况如何,他们现在就如同笼中鸟,而且还是被盖了罩子的笼中鸟。
对于外面的任何情况,他们都不清楚。
他们不知道金兵打到哪里了,更不清楚大宋有没有组织起来有力的反击。
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这种与世隔绝又被金兵包围的情况下。
不论是守军还是百姓,都处于绝望的状态中。
一直在这种情绪的影响下,城内已经隐隐发生过几次动乱了。
现在王禀不管城外金兵的撤退是金兵的诡计,还是真的有援军打过来。
他都必须要做出有希望的姿态,以此来稳定民心。
张孝纯也不是傻子,他和王禀朝夕相处,携手并肩一起作战了这么久,自然也是了解王禀性格。
所以,张孝纯略微一想就明白了王禀突然这么高调的用意。
“没错,一定是这样,是我们大宋的国师带着天兵天将来救我们了。”
张孝纯反应过来后,表演的比王禀还夸张,大声的吼着,似乎生怕别人听不到。
“哈哈哈,我们有救了,我们的坚持果然没有白费。”
张孝纯大笑道:“如今终于是把援军给盼过来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城外的金兵就会退走。”
以金兵对太原城势在必得的架势,他们若非走投无路,断然不可能放弃太原城。
张孝纯心知以完颜宗望的锁城法继续下去,太原城若无救援被金兵拿下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既然迟早太原城都会城破,自然是能多支撑一会就多支撑一会。
如果一个善意的谎言,能让百姓过完最后的安定日子,何乐而不为呢?
现在他们已经是被逼的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至于“谎言”
被戳穿,能撑到那个时候,就再想别的办法了。
果然,周围的士兵在听到这话之后,也是立马兴奋起来。
他们麻木呆滞的面孔,终于重新鲜活起来。
那空洞的眼神,也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有盼头,就比一直待在绝望中更让人有劲。
虽然说人活着就是在等死,或者说是在奔赴死亡的终点。
但是被迫的在燃烧不起欲望的情况下等死,和享受生活的等死,这体验感却是天壤之别。
人嘛!活的就是一个盼头,体验的就是欲望。
穷困潦倒,步履艰难的活到八十岁,和满怀希望,健康富贵的活到三十岁,相信很多人都会选择后者。
王禀和张孝纯,现在的努力就是如此。
如果一定要死,为何不能是死在充满希望的时候?
起码这是他们最后的幸福感。
不至于让他们死亡之时充满对身后之人的担忧和恐惧。
太原城的守军正在欢呼之时,忽然就看到一道身影悄悄顺着城墙溜到了月城之内。
守军自然是发现他的身影了,可毕竟只有一个人,所以也没有着急放箭射杀。
“你是什么人?竟敢进入我月城之内,你是在找死吗?”
一个守将沉声冲着月城之内的人喊道。
“我乃是原禁军殿前司诸直指挥使王诚,现为国师亲卫军诸直都虞侯。”
来人冲着城墙上喊道:“奉国师之命,有要事告知太原知府张孝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