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月跟老周说不想带操了,但是她不干,班里就没女生愿意干,其他班都是两个人带的……本来嘛,忍忍就过去了,没想到她竟然会直接请假,课都不上。”
季浩然作为男生,根本不懂身体攻击对女生而言有多伤人。
其他班都不这样,(3)班的风气就是有点歪邪,不论男女都不爱上体育课,经常一请假就是七八个,这个心脏不好,那个来大姨妈,还有什么感冒发烧……就是觉得满头大汗很狼狈,不好看,连带着也爱攻击其他人的外貌和身材。
欧阳月本来在班里没啥存在感,根本无人针对,就因为帮了白栀一回,矛头就转向了,还这么恶毒。
白栀不愿管闲事,可受不了欧阳月因为自己受牵连,想了想,对季浩然说道:“你叫班长回来上课,我来带操,这样老周就不会拎着她了。”
“你来带?”季浩然一顿,面露难色。
“怎么了?”
“不是我看不起你,带操不能划水,姿势要到位……白栀你跑个步都喘。”
“跑步跟带操有关系吗?”
她扬起头来,葡萄似的眼睛又黑又亮,因为生气,鲜明灵动得不得了。
季浩然没见过这样的白栀,愣了会儿,走到操场边缘拨打电话。白栀站在旁边,凝神听着,得知欧阳月下午就回来,这才松了口气。
放了电话,季浩然笑起来。
“你们女生都是母老虎吗?你刚才跟我姐差不多凶,吓死人了。”
白栀一顿,“……不是凶你。”
季浩然点头,“我知道。”
她往教室走,季浩然说食堂的奶油面包烤好了,新鲜出炉,一个只要一块钱。
白栀说挤不进去。
季浩然一拍胸脯,“我长这么高是摆设吗?”
没两分钟,男生抢回两个面包,将油纸包着的没挤扁的那个放她手里,死活不肯要白栀的一块钱。
哪有让人出力又出钱的?
他又不是江燃。
白栀追过去,让他把钱收下。
“就一块钱的东西,你看不起谁?”
季浩然在前面跑,不时转头笑话白栀腿短。
操场到处都是追打玩闹的人,两人并不突兀,甚至还有一丝和谐。预备铃响了,季浩然站在教学楼门口摆手,“快点,要迟到了。”
白栀杵着膝盖喘气,“不能白吃你的。”
“要不,你也教我写作业?”
“啊?”
“我也是学渣啊,高三了,想拼一把。”
“你姐不是学霸吗?你俩住一起……”
季浩然一脸头疼,“让她教我,头都要被打烂,我姐是母老虎,母老虎你懂不懂?会吃人的!”
教着写个作业,张嘴废物,闭嘴垃圾,不爽还会揪耳朵,他宁愿高考落榜都不让季雨晴教,痛,真的太痛了,会落下心理和身体双重残疾!
白栀没应。
季雨晴这么泼辣吗?
亲弟弟都打?
“你这么高,还能挨你姐的揍?”
白栀一脸不信。
季浩然往前走了两级阶梯,低声道:“你不懂姐姐对弟弟的天然压制,其实我没别的意思,你瞧,江燃那种人你都能教好,我比他还是正常一点,应该不难教……”
白栀正在思考。
季浩然从楼上滚了下来,砸得好响,一直到一楼门槛才止住,跌得头破血流。
江燃从转角处走出,冷冷看着两人。
他的眼好像燃起了火焰,又好像下起了大雪。
冰与火。
冷与热。
暧昧交替,琢磨不到边界。
白栀诧异往前。
江燃飞快下楼,校服脱下来搭在肩膀,裤腿拉高,褶皱的布料松垮堆在小腿,踝骨分明,能看到青蓝的血管。
他一般不这么穿。
除非去打架。
“江燃。”
白栀伸手拉他。
他挥开她的手,两步下楼,从地上拎起季浩然衣领,明明矮一头,气势却十分凶猛,叫人大气都不敢出。
“江燃……你疯了!凭什么踢我!”
“凭你动我的东西。”
“白栀不是你的玩物,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是大少爷,整个江市没人敢惹,但我还是要说,你已经拥有一切了就不能放过白栀……因为你……她被欺负成什么样了,心里没数吗?”
江燃举起季浩然,猛地砸到收缩在一起的铁栅栏。
拳头挥过,本该狠狠砸到季浩然脸上,结果却因为白栀的拉扯,落到铁栅栏。
他的手流出血来,鲜红的。
血液滴滴答答,像他的心在一点点碎掉。
白栀清冽动人的声音响起,向他,替别的男人求情,“不要啊,江燃,季浩然是好人,你误会了。”
“误会吗?”
江燃收起拳头,辨不清表情,白栀这才看到他流血了。
女孩脸色骤白,心脏疼得缩到一起,嗓子像是被人狠狠扼住。
“他是好人,我就是混账,对吗?”
他没看她一眼,径直往外走去,头也不回。
白栀晃了晃,毫不犹豫追上去,季浩然的声音和上课铃声同时响起,叮铃铃——叮铃铃——
世界变得冰冷尖锐。
就连颜色也逐渐褪去,变成苍凉无助的灰白。
“白栀你去哪!”
季浩然坐起来喊道。
江燃翻出围墙,跑过铁桥,拐进小巷。
白栀也翻墙,但是她真的不擅长,上去了,下不来,坐在墙头看着越来越远的背影,一咬牙,奋不顾身跳下去,不出意外,脚扭了,脚踝迅速肿起来,动一下就是钻心的疼。
“江燃……江燃……”
白栀忍着剧痛站起,扶着墙踉跄走去。
少年骑着机车从小巷拐出,银灰色头盔罩住了他的脸,看不到丝毫表情。
她以为他肯定会心疼,她以为他会停下,但是他只是骑着车,一扭手柄,在轰鸣的油门声中变成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点。
白栀喘着粗气坐到地上。
不是放学的点,四周的铺子静悄悄的,没有人站出来招揽生意,自然也就没有人看到她,帮助她。
她抱着膝盖缩成一团。
喘不上气。
脚上的疼痛都是其次,心里的痛几乎杀死她。
江燃,江燃。
江燃……
远去的轰鸣又回来了。
昂贵少见的进口机车在桥头停下,少年脱掉头盔随手挂到把柄,伸腿踢了踢她的鞋。白栀一把抓住他的腿,力气之大,细软的手指也陷入单薄的肌肉。
“在这等死?”
江燃笑起来,却没有丝毫笑的意思,像一柄冷到极致的刀,亮出无情的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