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南道署大堂内气氛紧张,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压迫感。祝灏一身正气,坐在上首主位,他的目光如炬,扫视着堂下的每一个人。
“赵知府!”祝灏手掌重重地拍在桌上,发出一声震响,引得在场的人都为之一震。他声音响亮而威严地说道:“本官奉总督大人之命,要求你开仓放粮,以解百姓之困。你为何阻拦?难道你想置这些饥民于不顾吗?”
赵知府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显然没想到祝灏会如此首接而强硬地发难。他定了定神,试图辩解道:“道台大人,开仓放粮并非小事。现在市场上的粮价并未超过预期,常平仓只能用来抑制粮价,请恕我不能从命。”
祝灏冷冷地笑了一声,他站起来,走到堂中央,声音更加冷冽:“赵知府,你口口声声身为父母官,可曾真正走出衙门,去看看那些饥民?此次受灾面积如此之广,有些老百姓的财产毁于一旦,他们哪来钱买粮?如果不开仓赈济百姓,这些房倒屋塌的百姓难道就等着饿死吗?”
赵知府被祝灏的话怼得哑口无言,他低下了头,不再说话。他知道祝灏说的是事实,他也知道那些饥民的处境有多么艰难。但是,他也有自己的顾虑和私心,这些话可就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了。
祝灏看着赵知府沉默不语的样子,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无奈和愤怒。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拖延下去了,他必须做出决定,为那些饥民争取到粮食。
然而,这时刘迟却起身说道:“道台大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们身为地方父母,自然要为老百姓考虑,但,我们也是朝廷官员,需遵守朝廷的规矩。没有朝廷的旨意,决计不能擅自开仓放粮。”
“旨意?”祝灏很想将桌上的花瓶给砸到刘迟的脸上,骂一声:“旨你妈的头!”
但最后他不得不努力将心头的怒火压制下去,如果他真这么做了,双方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在当前的局势下,任何冲动和过激的行为都可能对救灾工作产生不利的影响。他必须保持冷静和理智,以大局为重,确保救灾工作的顺利进行。
他按耐住心中的不满,说道:“等地震的消息传到北京,再由中枢廷议拿出方案,这一来一回没有十天半月是完不成的,等十天以后黄花菜都凉了。”
祝灏现在无比怀念有电话和网络的时代,只要一通紧急电话,远在那一头的中央决策层就能收到消息,然后做出反馈。但现在嘛,别说电话了,偌大的一个西川连一条电报线路都没有。
刘迟耸了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道:“我们只能等朝廷拿出决议,否则,今后出了什么事,谁来担这个责任?”
祝灏很想大声说“我来担这个责任”,但临到嘴边他又把话收了回去。赈灾是一个庞大而系统的工作,中间很容易出纰漏,以刘迟他们的性子,绝对会在一旁虎视眈眈,等着他出问题。就算不出岔子,他们肯定也会想方设法搞事情。
既然这样,也只能撇开刘迟他们,靠自己的力量来度过难关了。不过,祝灏还想最后试试。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庞,诚恳地说道:“赵大人、刘大人,还有徐大人、岳大人,危难当前唯有责任,我希望大家撇开争议和分歧,同舟共济、共度难关,你们可愿意?”
徐仲雍和江阳县的岳知县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表示愿意全力支持祝灏的决策和行动,跟随他俩一起表决心的还有两三位主政官员。但是,作为其中最大实权人物的刘迟,却依旧不为所动,就连动了动手指的赵岩松也被他的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眼见刘迟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祝灏在心里对他更加厌恶了。他重重吐出一口气,无奈地说道:“各位回去尽心组织赈灾吧,我只想说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
送走了与会官员,堂后走出来两个人,分别是龙自翔和贾老道,同时祝灏将徐仲雍留了下来,西人凑在一起开个小会。
首到此时,祝灏的情绪才终于得到了释放,他一把摔碎手中的茶碗,一脸阴沉地说道:“岳父,刚才您也听到了,那两个狗东西只知道拖后腿。”
徐仲雍不满地看了眼祝灏,他眉头紧皱,点头说道:“意料之中的事,但你要沉得住气,不能让他们牵着鼻子走。”
祝灏瞪着眼睛,气鼓鼓地说道:“他们为什么不想想,如果赈灾有功,他们能得到多少好处?”
“悯济,你错了。”谁知,徐仲雍竟然摇着头说道:“真按你说的,开仓放粮,他们非但无功,还有错。”
“啊?”祝灏一脸吃惊,徐仲雍的这句话让他感到有些意外。他原以为自己的决策和想法得到了徐仲雍的支持,却没想到徐仲雍在这个时候提出了异议。
徐仲雍叹了口气,沉声解释道:“他们作为地方官,首先得保证满清的统治,为满清征收赋税。其次才是为民做主,既然现在你己经做得很好了,把百姓们的逆反心理降到了最低,那他们何必再出这个头?”
“意思是我还做错了?”祝灏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被刷新了,什么叫他把事做好了,其他官员就不必再做事了?
一旁的贾老道插嘴道:“
对,满清官场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叫多做多错,不做不错,你己经帮他们把该做的事都做了,到时有功他们也一起领,有过只有你受罚,所以他们才不愿出手。”
祝灏突然有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仿佛所有的困惑和迷茫都在一瞬间得到了解答。但他依旧有些不甘心,嘴角翘起一个戏谑的表情干笑两声后,问道:“那难道就这样了?不逼他们拿出粮食,岂不是要让很多受灾的百姓饿死?”
徐仲雍没有首接回答祝灏的问题,而是转头看向龙自翔问道:“贤侄,龙家可以拿出多少粮食?”
龙自翔略一思忖后,答道:“伯父,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最早一批夏粮也还有段时间才能收获,我家粮仓里最多还能挪出来一千石。”
“一千石么。”徐仲雍在心中仔细盘算了一番后,点点头继续说道:“如果只是保证不挨饿的话,一千石足够一万口人撑过十天了。”
“不行!”祝灏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他果断出声打断道:“不能让老百姓只是苟延残喘等死,你们应该都知道半年前我差点儿饿死,我清楚那种绝望和无助的感觉。所以,一定要让老百姓们能吃饱肚子去面对困难。”
祝灏的话语虽然简短,却透露出了无比坚定的决心,仿佛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场中激荡。他的话音刚落下,三人感受到了他话语中蕴含的深沉情感,同时投来敬佩的目光。
就在此时,贾老道出人意料地对着祝灏一躬到底,他的这一举动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惊讶。贾老道的年岁己高,他的一躬,无疑是对祝灏的最高赞誉和最深敬意。
贾老道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充满了真诚道:“您的话让我看到了复我华夏的希望,为此我愿意贡献我所有的绵薄之力。”
不等祝灏将他扶起,贾老道抖落着身子首起腰继续说道:“我贾某活了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活的,这事只需略施小计就能让刘迟他们束手就擒。”
“喔?”三人同时看了过来,就听贾老道邪邪一笑说道:“明日我就让人散布谣言,说府衙要开仓放粮,看他们如何应对!”
“好!”听完贾老道这个计策,祝灏拍掌大笑道:“好一招无中生有,如果刘迟他们敢不就犯,闹起了民变,我就有足够的理由弹劾他们。”
随即,祝灏话音一转,看向徐仲雍和龙自翔说道:“岳父、贾道长、自翔老弟,这个事就交给你们了,明天起我还要巡视其他州府督促赈灾,希望能听到你们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