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秦清璃治理锦阳湖第二年。
从水使来锦阳湖宣旨算起,又过了一年。
一年之始,依旧从八月汛期开始。
今年的风雨比昨年更大,海上台风骤起,五千里的距离犹如闲庭信步,水龙卷直通天际,将大地与黑压压的天空连接在了一起。
近海两千里的水君没能抗住雨水袭击,一时间万民齐喑,哭声震天。
秦清璃已有了经验,一道道法术施展,一点点击溃龙卷台风,又从积雨云中慢慢抽走水气,汇成诸多细小水柱,一条条分散。
部分注入锦阳湖或是附近江河中,靠河道最大载水量,重新注入海洋。
这样的做法,直接省去雨水落入陆地再汇入河中的步骤,好处是省时省力,坏处是容易造成河道溃堤,冲毁水中产业。
不过还好,诸多大河的水君早已得了秦清璃命令,无时无刻不在操控水流走向,倒是未曾冲开堤坝,毁屋杀人。
只是河水流量有限,这样的做法虽然最大程度发挥了有生力量,但并不能完全控住所有雨水。
另一大部分雨水被秦清璃直接用法力送回了海里,但就算是以祈世境的位格,也难以全部送走,还余下阴雨绵绵,连续十数日。
等到了冬日,大雪纷飞。
秦清璃早已筑起防线,各府水君齐齐出力,抽离天上雪云中的水气,再将主路上不厚的积雪融化,终于不再冻死人。
同样,河流水君和锦阳湖水兵也时常在水中巡游,及时报告邪祟和水怪的消息,几乎做到了哪里有怪事,哪里就有天庭之威。
等水使再来,已是不做惩罚也不表扬,淡淡慰勉几句,便离去不见。
这年,秦清璃不仅道法得心应手,还学会了群策群力。
第三年,沿海两千里的水君因治水不利,罢免的罢免,惩罚的惩罚,等一切处理完毕,此间人物虽是虚幻,但已有半数的江河水府,换了新主人。
秦清璃略有思索,先是上奏天庭,请一位副手协助水府水事,又派遣属下,与沿海水君一一交流,形成防御同盟,共同抗击天灾。
今年的台风龙卷较去年小了不少,但依旧上接天空,下连深海,海洋上乌云密布,漆黑一片,随时有电闪雷鸣,展示着自然的伟力。
不过秦清璃早就请旨远游,与沿海水君共同努力,齐齐削弱水龙卷,不仅让进入内陆的雨水骤降,还让沿海的凡人不受风雨所伤。
部分侵入内陆的雨水,也在副手和其他水君的操作下,被削弱到了最低。
因为所有水君都被动员了起来,水中的妖邪甚至不需要秦清璃去处理,就被其他水君或是水兵悉数剿灭。
今年做的没什么大问题,那水使也不现身,似是肯定了秦清璃的作为。
这年,秦清璃学会了分权与集权。
第四年,秦清璃与幻境中的沿海水君相商,远渡海水三千里,共同出手,对抗海中的水龙卷。
不过由于知晓台风的时间已经靠后,那时滔天的水气伴着烈风,已是无可阻挡,好在几位祈世境修士齐齐出手,终于改换了风暴的朝向。
台风暴雨威势依旧,但已不能登陆,将【满腔的冷雨】重新拍入了海水之中。
这年,水使依旧不曾现身,但秦清璃已学会了灭危难于微末。
第四年,第五年,第六年。
秦清璃的控水之法越发得心应手,并将沿海几千里的水君统一整合,他们虽名义上听从天庭和龙宫,但实际上,秦清璃一句话,便可调动他们为之效命。
她已有了经验,每年固定的一段时间,就协同海中水君,一同搅碎还未形成的雨云。
或者改变风向,吹动云朵,改变下雨的方向。
由于几年风调雨顺,周遭百姓都建起了水君神庙,祭拜水君,消灾求福。
庙里雕像高筑,殿内高香燃烧,烟雾缭绕,件件贡品都放在了供桌上。
但因没人见过秦清璃的面貌,那雕像不过寻常的神像,只写了个锦阳湖水君,权且充当。
这些年,有人求雨,她便为之浇灌田地,有人哭诉雨水过多,她就击溃雨云。
一时风调雨顺,水使也再没来过。
第七年。
秦清璃将杂事交给副手去处理,难得偷了一点闲,此时正慵懒躺在偏殿玉塌之上,呈放楚元部分意识的命魂坠,就那么垂在她胸口附近。
她伸了个懒腰,意有所指地对楚元传音道:
“楚师弟,你说,以我的这番作为,大致可得多少分。”
感受着秦清璃猫儿求抚摸,小狗求表扬的一点小骄傲,楚元本想敷衍过去,
不过反正今年已是最后一年,该体验的她也都体验了,所以楚元又觉得没必要瞒她,于是道:
“八十分左右吧。”
秦清璃没忍住,嗔怪地瞪了命魂坠一眼。
按她所想,水患灾害已被平息,除开第一年做得太差,怎么也
不可能只得这么点分吧?
好歹得来个九十吧?
楚元感受到了秦清璃的困惑,反正也打开了话匣子,干脆为其解惑道:
“师姐啊师姐,你得这么点分数的原因,就是因为你做得太好了。”
这话让秦清璃更疑惑:
“怎么,做得好了,反而有问题?”
“那是当然,”楚元似笑非笑道,“一来,天庭让你当锦阳湖水君,不是让你当周围水君共主,你那些联合水君共同御水的做法,已是越界。
你这虚格不过祈世,天庭和龙宫倒还能容你,哪天醒悟倒还好说。
要是一直维持这样的状态,等哪天到了知微境界,高低得给你秋后算账。”
不等秦清璃反应,然后楚元又严肃道:
“二来,为何凡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你究竟是天庭的仆人,还是凡人的仆人,他们让你干嘛你就干嘛?”
楚元本想将【仆人】说成【狗】,但考虑到秦清璃的面子,还是委婉了几分。
秦清璃目光微亮,刚要说什么,楚元却不给她这个机会,继续道:
“若是村民甲让你杀村长,村民乙让你杀县令,是不是人家烧一炷香,你就应着去做?
既然不会,那为何人家求你降雨你就降,求你收雨你就收?”
这个问题,秦清璃从未想过,这幻境几年来,她每日所思考的,都是如何风调雨顺,却没去思考其他问题。
忘记了天庭司职的意义:
你是高高在上的神,而不是予求予取的仆人。
经楚元这么一说,才发现好像自己确实做的有点问题。
正想着,楚元的声音又传来:
“还有击杀邪祟一事,也是越界。
若是凭空所生的邪祟倒还好,可就我所知,这些年光是水鬼都被灭杀了百余只。
可是师姐,你有没有想过,这些水鬼是怎么来的?”
“怎么来的?”秦清璃一时有点不知所措,难道击杀妖邪还有错了?
楚元的声音依旧:
“自然是生前被杀,推入水中,滔天怨气不得解放,致使入不得轮回,才去寻仇害人,并在怨念中迷了心智,变成邪祟。
但是,这样的邪祟,是该你水君管的么?地府的人是吃干饭的?
若你是寻常修士,那杀了也就杀了,一点愿力根本就是毛毛雨,反可能会积攒功德。
但水府水君代表天庭,那做事就该有分寸。
人家怨气都未消散,你直接将之打灭,是要干涉天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