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济和医院。
急救室红灯不停闪烁。
崔挽站在急救室前冰冷空旷的走廊,瞳仁黑如点漆,薄白的眼皮压着清晰的内双眼皮褶皱,皮肤苍白似恶鬼,那双眼却干净澄澈到极致,不含一丝杂质。
他缓缓眨了眨眼。
“姐姐。”
“崔挽,好冷。”少年薄唇翕动。
耳边,忽然传来他熟悉的声音,少女甜软温柔的声音微微急促,“崔挽。”
崔挽漆黑沉寂的瞳眸轻轻动了动,犹如繁星骤亮。
是姐姐。
姐姐来看崔挽了。
唇角勾起小小的细微弧度,崔挽脸颊养了些肉,不像从前瘦的似乎只剩一个骨头架子,勾唇时脸颊便有两个梨涡微微凹陷。
很甜,也很有少年气。
“姐姐。”崔挽轻轻地笑,笑容有些腼腆。
急救室红灯闪烁。
少年苍白的面容映着昳丽的红,眼尾洇着脆弱惹人心疼的绯色,“我是不是很没用?保护不了姑姑。”
“……只能找姐姐。”
可是,姑姑一直欺负姐姐。
姑姑不喜欢姐姐。
崔挽觉得,他是一个很坏很坏的人。
他小心翼翼地去看姜杳的脸色,在看到少女心疼又无奈的表情时,微微一怔。
少女素面朝天,却仍旧掩不住绝色精致的面容。
皮肤雪白,茶棕色的猫瞳亮而圆润,眼尾含着淡淡妩媚上扬的弧度,唇色殷红如梅,即便不施粉黛,也忽视不了半点少女的盛艳容光。
她只穿着简单的白T,外面套着一件宽松的外套,以及修身长裤,衬得少女身材比例极好。
“姐姐。”安静的走廊,崔挽声音沙哑脆弱。
姜杳不厌其烦地应他,“别怕,姐姐在。”
“嗯。”
崔挽乖巧地弯了弯唇角。
他很听话。
他不给姐姐添乱。
恰好这时,急救室走出一个白大褂医生,急切的声音隔着口罩闷而厚重,“郑夫人头骨轻微碎裂,颅内大出血,血库没有和郑夫人适配的血,家属能找到Rhnull血吗?越快越好!”
“我会尽快安排。”男人嗓音低沉稳重,犹如平静海面上悠扬温和的夜曲,带着抚平人心焦躁的力量。
姜杳闻声望去。
郑景鹤俊美沉静的眉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应该是在收到郑夫人出事的一瞬间,就立马赶了过来。
“Rhnull血我已经派人去找,麻烦尽量多拖一段时间。”郑景鹤揉了揉眉心,“这么稀缺的黄金血,不是说有就有的。”
医生点点头,表示理解。
“我是Rhnull黄金血。”姜杳慢吞吞眨眼。
医生讶异地看向姜杳,被少女的容貌怔地愣神片刻,转而欣喜道,“太好了。”
郑景鹤微微蹙眉。
“我母亲对你并不好,杳杳。”郑景鹤眼神复杂,“你完全不用做到这种程度。”
姜杳看向紧闭的急救室,茶棕色的猫瞳微光明灭,温柔潋滟,“我是为了崔挽,不要想太多。”
崔挽眼睛亮了亮,轻轻抿唇,“喜欢姐姐。”
郑景鹤:“……”
他叹了口气,情绪复杂,“抱歉。”
姜杳没有理会他。
郑景鹤修若梅骨的指节轻轻顿了顿,嘴里渐渐散开丝丝苦涩。
京市九月下旬已经入秋,呼啸的风声中已经有了萧瑟的意味。
帝都却还要更冷些。
街道两旁的树叶已经落个干干净净。
焦黄的树叶堆在道路两旁,还没来得及清理,像两座高高耸起的连绵山峰。
谢衍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一片棉白柔软的方毯,漆黑沉静的凤眸静静凝着不远处朦胧日光。
“帝都大学明天开学报道。”
修长莹润的指节犹如雪一样白,慢条斯理点着膝盖。
邬帆思索两秒,“帝都大学……”脑子一亮,连忙点点头,“对,三爷,姜小姐明天开学报道。”
“嗯。”
谢衍淡淡颔首。
青年眉眼朦胧清绝出尘,看向窗外时侧脸微微抬起,精致的线条是恰到好处的完美,下颌线清晰干净。
邬帆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试探性地问了句,“明天,三爷要去么?”
秋风骤起,冷梅香浓郁。
谢衍指尖轻轻顿了顿,他垂下眼皮,“她想见到我么?”
邬帆声音一滞。
片刻,青年低低叹气。
终究还是自私了。
知道姜杳见到他会心生烦躁。但他想见她。
帝都和京市的网络频段不一样,京市和帝都的消息传递存在一定壁垒。简单来说,就是帝都人和京市人不在同一片网域冲浪。
即便京市铺天盖地都是姜杳的热搜,帝都这边的网民连屁都看不到一个。
急救室的灯亮了一夜。
经过一夜的抢救,郑夫人总算脱离危险,不过网上也乱套了。
先是八卦媒体偷拍到郑夫人凌晨被担架抬上救护车,又有狗仔拍出姜杳出现在郑夫人急救室外。
两张图一出来,网上说什么的都有。
【照片看着好吓人,担架上全都是血……】
【阴谋论一下,郑夫人和姜杳的关系一直不太好,该不会是姜杳失手杀人了吧?】
【起鸡皮疙瘩了……】
【我笑了,姜杳失手杀人?你们也挺牛逼的。】
【小道消息,这件事和郑希瑶有关,好像是她和郑夫人起了争执,然后失手推倒郑夫人了。】
但是这条评论并没有人当回事。
郑希瑶和郑夫人可是亲母女,怎么可能会发生争执?这听上去简直天方夜谭!
【快到年底了,营销号开始冲业绩了。】
【造谣人家亲母女的关系要遭天谴的!】
【如果把郑希瑶的名字换成姜杳,听上去倒像是真的。】
【……】
网上众说纷纭。
安静的VIP病房只有冰凉的输液声。
郑夫人脱离危险,醒来时,身旁只有崔挽一个人,她忍不住红了眼眶,“小挽,只有你一个人吗?”
这么多年,丈夫出轨就算了。
辛辛苦苦抚养长大的一双儿女,一个是小三的女儿,一个忙于公务对她这个母亲不闻不问。
到了这种关头,身旁竟只剩下崔挽一个亲人。
郑夫人越想,心里对郑希瑶和郑峻的恨意就更深。
崔挽缓缓摇头,“不是,还有,还有姐姐。”
“谁?”
郑夫人一愣。
“嘟嘟嘟——”
清脆的敲门声节奏感十足,少女懒散倚靠在门边,嘴角笑容含着一丝浅淡的漫不经心,“嗯,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