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日本宪兵司令部,特高课。
科长办公室里,身穿军装、已经上了年纪的藤田芳政低头看着手里的黑白照片,眼里满是伤感之色。
照片上的人,是南田洋子。
“报告——”
“进来。”听到外面宪兵的声音,藤田芳政头也不回的开口道。
“咔——”
大门打开,站在外面的,是明楼和明诚。
明诚走到门口便停了下来,明楼则是走进办公室、站在空地上,轻声道:
“藤田先生。”
听到明楼的声音,站在办公桌前的藤田芳政缓缓转过了身。
藤田芳政今年不到六十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压力太大还是工作太忙,他头发已经掉了大半,而且颜色也变成了灰白色。
不光是头发,藤田芳政的胡子也是灰白色的。
“明先生。”藤田芳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捧着南田洋子的照片,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
“我和南田洋子一起工作了十年,刚才我在停尸间看到她尸体的时候,我真的不敢相信,这种事情居然会发生在她身上。”
“我很难过。”明楼低下头:
“南田科长的不幸,本应发生在我身上的。”
“他们不止想杀你,明先生座驾遇袭的同时,有人潜入了我陆军医院的高级病区,对我们保护的对象展开了袭击。”
“什么?!”明楼皱着眉,往前一步:
“高级病区受损严重吗?”
藤田芳政低眉道:“非常严重,我们失去了一个最有价值的转变者。”
明楼眼珠左右转动,好像在思考:
“这件事情太诡异了,为什么要同时刺杀我和高级病区的病人?这两者之间一定有什么密切的联系。”
“据调查,是重庆政府安排了这次行动。”藤田芳政说着,来到沙发上坐下,顺便抬手示意明楼。
明楼见状,坐到了与藤田芳政相邻的另一张沙发上。
藤田芳政拿起桌上的其中一个文件夹,将其递给明楼,“这是我们特高课截获的最新密电,看来,重庆政府想让您消失。”
明楼接过藤田芳政手中的文件夹,看着里面的内容,叹了口气,“这也不是什么新闻了。”
他合上文件夹,“不过,这一次针对我的袭击,刺客情报准确,部署周密,我觉得心腹大患不在重庆,而是就在我们身边。”
藤田芳政点点头,不可置否,然后又将另一个文件夹递给明楼,“我在陆军医院拿回来了这个。”
明楼接过文件夹,里面是一张陆军医院出诊记录表。
这是一张空白表,上面只有一些细小的压痕。
透过窗外的阳光,明楼可以看到这些压痕组成的文字——
千爱路29号。
藤田芳政看着认真看表的明楼,补充道:“这个电话记录有可能是我们寻找幕后黑手的唯一线索。”
“我希望特高课能够与76号紧密合作、展开调查,尽快抓到凶手。”明楼合上文件夹,抬起了头。
“请明先生放心,我们会不遗余力的打击抗日分子,绝对保证新政府的安全。”
明楼将文件夹放回到桌上,对上藤田先生的双眼,一脸认真的开口道:
“藤田先生,由南田科长主持的特高课与76号的对峙已非一日。”
“我身为特务委员会的副主任,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希望通过这次大规模的袭击,能够让我们清醒过来、让我们认清我们共同的敌人是抗日分子。”
“我们需要协同合作,肃清内奸,决不能让抗日分子在上海为所欲为。”
“从现在开始,我将全面接手特高课,交接期间,还望与明楼先生紧密合作。”说着,藤田芳政站了起来,朝明楼伸出自己的右手。
明楼见状,急忙起身,握住藤田芳政伸出来的那只手。
五秒钟后,两只手分开。
藤田芳政右手五指并拢,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很抱歉耽误了明先生的时间,明先生请回吧。”
闻言,明楼向着左手边踏出一步,微微低头,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办公室。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小,直到完全听不见。
靠墙的窗帘动了一下。
身穿普通西装的夏目贤人从窗帘后面走出、来到藤田芳政身后,低了低头道:
“多谢藤田先生。”
藤田芳政侧过头,不苟言笑,“怎么样,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没有。”夏目贤人闭了闭眼,笑道:“对于毒蜂这个人,明楼是只字不提啊。”
“我就不问你情报来源了。”藤田芳政转过身:
“你确定明诚和南田洋子一起上了明家的车吗?”
“消息绝对可靠。”夏目贤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麻烦藤田先生了。”
话说完,他双手紧贴裤腿两侧,但只是低下头、微微弯腰,并没
有鞠躬。
藤田芳政面向夏目贤人,也是同样的动作。
……
另一边,同仁医院。
身穿背心的毕忠良站在病房外,双手搭在窗户上,手里拿着一支雪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
他面前的病房是一间单人病房。
此刻,陈深就睡在病房内。
刚做了手术的他麻药劲还没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陈深!陈深!哎呀你们——唉?忠良!忠良!”忽然,走廊的另一边传来一个女声。
这是上海口音。
这个声音毕忠良极为熟悉。
这是他太太刘兰芝的声音。
“兰芝?”毕忠良掐灭雪茄,往前走的同时,大手一挥:
“你们让开,让我太太进来!”
守在门口的特务听到毕忠良的话,乖乖的退到两边,没有再拦刘兰芝。
“忠良,我听说陈深受伤了,怎么样,伤得严重吗?”
刘兰芝快步走上前,抓住毕忠良的手臂,抬着头,语气急切。
毕忠良反手抓住刘兰芝的手臂,动作很轻,安慰道:“没什么事,就是断了几根肋骨,身上有几处伤口。”
“断肋骨还没事啊?我听说你们行动处今天死了好多人,你怎么能让他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刘兰芝一巴掌拍在毕忠良的手臂上。
说完,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将毕忠良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