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常一样，吃过午饭，龙言和夏目贤人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午睡”。

下午三点，龙言在房间换好衣服、刚准备出门，房间的大门就被敲响了。

“咚咚咚——”

“夏目中佐，有您的信！”

门外传来一个男声，说的是日语。

是勤务兵的声音。

“进来。”

“咔——”

得到龙言的允许，勤务兵双手将信呈上，待龙言接过，他朝龙言弯腰鞠了一躬，才退出房间。

离开时，他还轻轻关上了房门。

龙言拿到的是那种随处可见的牛皮纸信封，上面贴了一张邮票，封面上写明了地址和收件人姓名。

他反复确认了三遍，信封没有被破坏的痕迹，邮票位置分毫不差。

信封撕开，里面只有一张纸，上面写的是日语——

‘桂淑萍三十二岁到四十八岁都在乡下做手工活，偶尔下田帮乡民务农，所有人口供基本一致’

看到这个，龙言直接走出房间，来到夏目贤人卧室外，抬手敲响房门。

“咚咚咚——”

不等房间里的夏目贤人有所回应，龙言已经非常自然的握住门把手，走进房间。

夏目贤人并没有睡觉，而是穿着睡衣，躺在床上看书。

龙言走到床边，将拆开的信放到夏目贤人眼前，“这是我派去调查桂淑萍的人寄过来的，她这十六年没有任何疑点，等我的人回来、写好报告之后，你再看看详细汇报。”

他低头看着夏目贤人，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开口道：

“我的建议是找人跟。”

“既然你已经做好决定，就按照你想的去做吧。”夏目贤人放下书本，接过龙言手中的信纸，眼神扫过龙言的胸口和裤腿：

“你要出门？”

“嗯。”龙言点点头，“我先去明家的工厂看看，然后我再考虑要不要跟他们合作。”

“去吧，让司机送你，路上小心一点。”

“不用了，我自己走路去，顺便熟悉一下上海的道路。”龙言一边说着，一边向大门所在的方向走。

他握住门把手，但是没有开门，而是站在原地愣住，迟迟没有动作。

见龙言好像呆住了，夏目贤人看着他的背影，出声问道：“还有其他事情吗？”

龙言握着门把手的手松开，转过身来，对上夏目贤人的双眼，“你别再找人跟着我了，我怕我一不小心又把他杀了。”

听到龙言的话，夏目贤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了，“我知道了，去吧，以后再有类似的情况，我会提前跟你打招呼的。”

……

下午三点五十五分，霞飞路1670弄附近。

日月书店离这里并不远，所以明诚是走着去拿书、然后又走着到这里的。

明诚一共买了两本书。

除了《唐宋诗歌集精选》之外，他还买了一本《三国演义》。

他在一家唱片店门口停下，将《唐宋诗歌集精选》夹在腋下，然后翻开《三国演义》，一副认真读书的模样。

每隔十秒钟，他的目光就会从书本上移开，不动声色、小心翼翼的观察周围人的一举一动。

从6月23号开始，南田洋子的人就一直在监视明楼和明诚，截至目前为止，已经过去了四天的时间。

明诚这次是乔装打扮、从市政府办公厅一个不起眼的侧门出来的。

为了以防万一，他还绕了不少路，确定没人跟踪他后，才往霞飞路1670弄的方向走。

现在，离四点只差两分钟。

同一时间，霞飞路1670弄附近，街口。

身穿黑色风衣的龙言双手插在裤兜里，两眼直视前方，脚步不算快，与周围的人并无二致。

街上人不多，围在商贩身边买东西的大多数是孩子，还有不少小孩在弄堂里嬉闹玩耍。

前方不远处、大概二十米左右的距离，一个身穿棕色风衣的身影引起了龙言的注意。

那人侧对着龙言，此刻正专心致志的低头看书，胳膊处还夹了一本。

那是一本白色的书，由于距离有些远，龙言看不清封面上的字。

他目光落在书本上，脚步不停，继续往前。

终于，他看清楚了。

《唐宋诗歌集精选》！

‘咦？这人咋这么眼熟？他是不是明诚啊？’

听到夏目和人的话，龙言视线从书本上移开，转而看向那人的脸。

好像……真的是他。

龙言嘴角上扬，脚步放慢，一点点靠近明诚。

装作专心看书的明诚其实已经发现龙言了。

但是他没有动，依旧“专心”看他的书。

仅仅几秒钟的时间，龙言已经来到了明诚身侧。

明诚还是不动如山。

“这不是明秘书吗？你怎么会在这里？”龙言绕到明诚身前，咬着自己的舌头说话，一脸惊讶：

“你这是……在等人？”

“啊？”明诚抬起头，眼睛里闪过迷茫，紧接着双眼迅速聚焦，“夏目长官？您这是？”

“听说这附近的生煎不错，我过来买一点，就是不知道哪家好吃。”龙言目光移向明诚胳膊下的那本书：

“明秘书好兴致啊，站在大街上都在看书。”

明诚合上《三国演义》，把夹在胳膊下的《唐宋诗歌集精选》拿了出来，两本书叠到一起：

“其实这是明长官要的书，好不容易可以出门放松一下，当然要好好把握这段难得的休息时间。”

“听明秘书的意思，明先生好像在工作上对你不是很关照啊。”

“这倒没有，是我自己累了。”明诚摇摇头，余光瞥向别处，观察着周围的行人。

现在已经四点整。

看样子，接头只能取消了。

“《唐宋诗歌集精选》，这本书我读过。”

龙言的声音将明诚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明诚回过神来，笑道：“如果夏目长官喜欢，这本可以送给您，我再去买新的。”

“不了，这是明长官的东西，我怎么能夺人所爱呢？”龙言同样微笑道：

“这里面有句诗我很喜欢。”

“哪句？”

“白日依山尽，锄禾日当午。”

明诚：“……？？？”

他听到了什么？？？

是你吃错药了还是我没吃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