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片刻,叹了口气道,“你熟读史书,难道不知吕后武氏的下场?她们不比你聪明,不比你见识更广?”
舒兰张口就要说话,却听觉罗氏语气更重,甚至满脸严肃的几乎是训斥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打前朝开始,但凡皇家,哪个不防备着女子涉政?”
“女儿知错....”舒兰一听,顿时软了下来,轻声道。
觉罗氏一听就知道,这丫头估计是没记在心里头,顿时愁得不行,摇头唏嘘道,“之前你刚嫁过来时候,我总担心我说得太多,加之你太过循规蹈矩。再后来,我又忧心你为着弘晖,对四贝勒死了心。如今,我却不知该作何感想了。”
这么想着,觉罗氏不禁红了眼眶。舒兰见状不忍,心说怎么就这样儿了呢?
但也知道,觉罗氏说的是实话,也是肺腑之言。若非亲生骨肉,为爱子担忧,绝迹是说不出,也绝不会有这般真情流露。
连忙走上前去,扯着觉罗氏的衣袖,低声说道,“额娘别气了,女儿知错,日后再也不敢了。”
此时钟嬷嬷和玉钏,早就让江福海拉了出去,并一众服侍的丫头们也都遣了出屋儿,独留下母子二人。
舒兰一见,说话也没了顾忌。
又见觉罗氏依旧不说话,连忙道,“再者,皇上既加恩乌拉那拉府,必然是心胸宽广之辈,不曾有所忌惮。”
觉罗氏一听顿时起了火气,暗道这丫头还真是真是敢说!
竖着眉毛,提高了嗓子,当下斥道,“如今不是,那以后呢?当初....”
似也知道接下来说的有些不妥,谨慎的看了看并无人在旁。双手拉着舒兰近前,一双丹凤眼死死盯着舒兰,低声告诫道,“当初科尔沁与大清何尝不是如胶似漆,嫁进来多少草原明珠?就是早些年的孝庄老祖宗,先帝和皇上哪个不是尊敬有加,后来又如何?你自小跟着你阿玛兄弟在前院儿厮混,知道的比我清楚!”
早年科尔沁势大,孝庄老太后更是朝政后宫一手抓,为着科尔沁的荣耀,不停的往宫里头送科尔沁甚至蒙古女儿,为草原谋划好处。
虽说当时大清需要稳固科尔沁,需要这个草原上的强力支持。可后来世事变迁,老太后晚年确实太过固执了。
搞得顺治康熙两朝,满蒙关系反倒一直不那么好了。
就如今宫里头的皇太后,虽说当今皇上孝敬,可年轻时候儿,那真是再深宫里头,守活寡生生挨到如今的!
舒兰细思极恐,可事儿都出去了,她又能怎么办呢?舒兰虽说有着大红旗荫庇下数十年的超前见识,又有着乌拉那拉氏的灵魂记忆,甚至是情绪感染。
可到底,她不是真的乌拉那拉氏。听着觉罗氏的话,不禁有些自乱阵脚,心里头的思绪渐渐乱了起来。
她清楚的知道,她不是孝庄,没有身为的皇帝儿子和孙子,也没有强大的科尔沁和大臣的支持。只是个四贝勒福晋而已,甚至有些人家巴不得她出了事儿,好给自家女儿腾地儿。
这么想着,舒兰一张小脸儿,都吓得发白了。太阳穴也随着一蹦一蹦的跳起来,脑子里头浆糊一样。
觉罗氏见状也知道自家丫头吓着了,想必之后定然能有所收敛。又见她脸都白了,心头不由懊悔心疼,忙叫人进来。
钟嬷嬷一听,赶忙小跑儿进来,就见觉罗氏扶着舒兰,一脸急切懊悔的样子,顿时大惊的跑上前去,“福晋?福晋你可别吓老奴啊!”
舒兰闻言,连忙道,“嬷嬷安心,我没事儿。”
“还是叫太医罢?”觉罗氏也是急得,忙小声和钟嬷嬷道。
钟嬷嬷也是乱了阵脚,正要说是呢。
舒兰一听连忙摆手,心说宫里头刚下旨加恩,结果自家额娘进来看看就病了,这岂不是让人说嘴?
只拧着眉道,“不必折腾太医,让宫里知道反倒不好,只怕还会连累额娘和阿玛。”
何况她隐隐感觉,只怕是乌拉那拉氏的魂魄还不曾彻底融合,情急之下这才让神魂不稳,睡一觉平和平和就好了。
再者说,叫太医必然要吃药的。是药三分毒,她怀着孩子连熏香胭脂都不敢用,何况是吃药?
觉罗氏看着自家闺女这副样子,张口还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一双眼眶愈发彤红,只这么看着舒兰。
舒兰也察觉到了觉罗氏的目光,强自笑了笑,“额娘放心,女儿省得的,劳您和阿玛一家子担心了。”
觉罗氏一听顿时忍不住哭了起来,呜咽的说道,“我的儿,是额娘太过着急了。只是....额娘只你这么一个女儿,是真的怕啊!”
她出身宗室,自家老爷又不是个避讳的性子。朝堂上如今的风云莫测,她也知道一些。
如今这是时候儿,太子和直郡王有来有往。底下的阿哥们又都大了,一个个儿哪有省油的灯?
家里头老爷和她又都年迈了,自家几个儿子也还没长成,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儿。
唯独靠着的,不过是一点子祖宗延续下来的皇恩撑着。若是自家女儿一个不慎搅进去了,这让她怎么活?!
“额娘爱护我,儿女最是清楚不过。只是咱们这样的人家,想要独善其身根本不可能。颁金节后就是女儿生辰,让阿玛带着我的几个兄弟都来。也不必避嫌,参加我这个女儿的生辰就有什么避讳?”
舒兰思即历史,想得很是清楚。
乌拉那拉家世代皇恩,怎么可能没有人才,导致后来愈发败落,不过是避嫌而已。
可就算是避嫌,难道有个嫁进皇家做儿媳妇的女儿,外头的人就真的以为她们是纯臣不成?恐怕宫里头那位康熙爷,她便宜丈夫的皇阿玛,只怕也都不会这么想。
既如此,不如趁着四爷还没起来,大家都在观望的时候儿,烧烧冷灶,也好过日后。
难道没有能力,只是一味的拍马屁逢迎,就能做安稳高位?
难道那些自持孤傲风骨、壮志难酬的名士,就是统筹四方、办事劳公的全才?
若是如此,那怎么不曾和辛弃疾之流一样,在朝代的洪流中留下浓墨重彩?
舒兰自来是不信历史上,那些史书工笔写的幸进之臣,或是什么孤傲风骨,不过都是时代洪流中的伤春悲秋,或是因时循例的虚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