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贵-妃,呵呵,真是胆大妄为之极!”
皇上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讲了这句话。
那语气中的森冷,别说苏培盛吓得跪在地上,头都快埋到裤裆里了。
就连皇后正在系盘扣的手,都微微颤抖着。
及至出了景仁宫,帝后坐辇起驾。
皇后犹豫着开了口。
“皇上,臣妾觉得还是先去看看温宜吧,温宜年幼,怕是受不住啊。”
皇上点头,一路沉默。
御驾到时,远远就听到了公主的哭声,皇上的神色如冰山般散发着寒气。
“当值太医是谁?”
温实初连忙跪下回禀。
“微臣温实初给皇上,皇后请安。”
“公主怎么样?可严重?”
“回皇上,微臣用了催吐之法,所幸温宜公主所食用点心不多,已无大碍。”
皇上轻舒口气。
“那为什么公主仍然在哭?”
“回皇上,温宜公主误食掺了木薯粉的点心,引发肠胃痉挛,腹痛难忍,催吐又伤了喉咙,连母乳也不敢吃,是以一直啼哭。”
“太医无用啊!”
皇上冷然道。
温实初忙跪下请罪。
曹贵人抱着温宜公主进来便也跪下,泣不成声。
“求皇上,皇后做主啊!严惩月嫔,她居然敢谋害公主,罪该万死。”
“住口。”
皇上突然喝止。
“你自景仁宫带回的点心有几种?只有延禧宫的吗?是月嫔主动给你的吗?还是你向她求取的?”
皇上一迭声地发问,句句显露对安陵容的维护之意,倒让曹贵人吓得住了哭声。
“皇上,何须疾言厉色?曹贵人也是母女连心。”
“回皇上,这事嫔妾确有不妥,嫔妾只是见月嫔娘娘做的点心绵软奶香,便自己拿了些回来,想着给公主尝尝鲜,却不料害了公主。”
“那这点心并不是月嫔亲自给你的,而是你自己拿回的,月嫔如何知道你会喂公主吃下?何来谋害一说?”
皇上又问温实初。
“太医可曾验过曹贵人带回的点心?”
“回皇上,微臣已经验过,曹贵人带回的点心,全都掺有木薯粉,但奇怪的是,微臣检查景仁宫所余点心,皆无此物。”
皇后亦惊道。
“皇上,这还真是有人捣鬼,要谋害曹贵人母女,请皇上垂怜,彻查此事。”
“那曹贵人吃了点心怎么无事?”
温实初回禀。
“木薯粉本无毒,只是公主年幼,肠胃娇弱受不得刺激。”
皇上下令道。
“苏培盛,你亲自去查御膳房近来领用过木薯粉之人。”
“嗻。”
“皇后留下照看,朕去慎刑司。”
皇上抄起小几上那杯没动过的茶盏,狠狠地砸在地上。
“好阴毒的手段,是要置朕的女儿于死地吗?”
…………
“华贵妃娘娘,嫔妾冤枉啊!”
慎刑司突然传来安陵容的喊声。
“您不能无凭无据就动用大刑啊!”
华贵妃冷笑道。
“若你再不老实招供,本宫就用狠的了,你是嫔妃,自不能对你用刑,但你的宫人可无需顾忌。”
她冲慎刑司嬷嬷一摆手。
“用刑。”
赤红的烙铁,冒着渗人的白烟,落在小碌子身上的一瞬间,安陵容未及多想,扑过去推那行刑的嬷嬷。
“啊……”
一声痛到极致的惨呼,从刑房传到了外面。
“落轿”。
皇上一下子就听出了是那小人的声音。
只是那声音太过凄惨,似一种痛到极处的悲鸣。
“华贵妃娘娘,木薯粉是奴才偷着放的,与月嫔娘娘无关呐!您不能伤她。”
是小碌子在求饶。
“你倒忠心护主,那就干脆点,承认了是受你主子指使,大家都省事。”
华贵妃得意地冷笑道。
“啪”的一声,刑牢大门被踹开。
“年世兰,你在用刑逼供吗?你好大的胆子。”
皇上急步入内,眼前情形,惨烈得让他瞬间闭了下眼睛。
小碌子,宝鹃,被吊在梁柱上,身上皆受了鞭刑。
那小人手臂上,被烙铁头擦伤了,是长长的一条烫痕。
安陵容不顾伤口的疼痛,犹自挡在小碌子身前。
旁边一股浓烈的尿臊味,竟然是那两个小丫头失禁晕厥了。
“皇上,皇上,嫔妾没有谋害温宜公主,嫔妾冤枉啊!嫔妾……”
安陵容见到皇上进来,突然倒地失去了意识。
“容儿,容儿。”
皇上大惊失色,连忙俯身抱起她向外走。
经过华贵妃身边时,冷然一笑。
“年世兰,你好狠的心肠啊,朕未料到你居然敢站在这观刑,倒真的小瞧了你。”
“皇上,嫔妾也是一时心急,就是心疼公主,想着早日查明真相。”
华贵妃犹在辩解。
皇上却只是吩咐。
“小厦子,把月嫔娘娘的人放下来,传太医救治,刚才伤到月嫔娘娘的人,即刻杖毙。”
“嗻。”
皇上忽然停下脚步。
“华贵妃不是愿意观刑吗?就赏华贵妃亲自监督杖刑,连眼睛都不许眨一下。”
华贵妃顿时瘫倒在脏污的地上。
眼泪瞬间涌出,但她仍倔强地抬起头,不把头低下。
“娘娘,现下可怎么办哪?”
颂芝早就被行刑吓得抖如筛糠。
“没用的东西。”
华贵妃甩手就给了颂芝一记耳光。
“慌什么?本宫没错,不就是监督杖刑吗?”
华贵妃从地上缓缓起身,站起整理了宫装,又摸摸旗头,把头高高抬起,这才用帕子拭去泪痕,招呼道。
“动手吧,都愣着干什么?”
…………
章弥夜里被软轿接到宫中,给月嫔娘娘诊治。
“皇上,月嫔娘娘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那手臂上的伤只能慢慢涂药,待伤愈后再治疗疤痕了。”
皇上看着安陵容裹了绢布的手臂,一时心疼不已。
直守到子时,安陵容才悠悠醒转。
“皇上。”
皇上伏在床榻前,昏昏欲睡,突然听到小人唤他,赶紧应道。
“容儿,朕在这,莫怕。”
“皇上,小碌子他们……”
“你放心,朕已经让太医去医治了。”
安陵容这才长长叹了口气,神情放松下来。
“容儿,你宫里的人,不过是奴才,你犯不上为了救他们,自己受伤的。”
安陵容惨然一笑,轻声道。
“皇上,母亲逝后,嫔妾已再无亲人,这世上除了皇上,只有他们对嫔妾好,嫔妾也想护着他们。”
皇上怜爱地抚她青丝,忽然问道。
“容儿,你仔细地回想,你在延禧宫做点心之时,有没有人去过你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