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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安分得很

皇帝身边没有秘密,我留在棠梨宫的事情,很快便在宫里传开了。

我第一日到棠梨宫当差的时候,站在棠梨宫的匾额下,朝着鸾雀殿的方向看了一会儿。想着,李昭仪这会儿,应该已经坐不住了吧?

然后,才走进了皇帝的寝殿中。

这时,王衍才刚刚起床,正由着小太监给他穿衣裳。

我走到珠帘外朝他行礼,膝盖还没弯下去,便被王衍一把拽进了珠帘里。

“你我之间,要这么多虚礼做什么。”说着,朝小太监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小太监得令退下,王衍朝着我伸开了双手。我没有迟疑,接过小太监未完成的事儿,继续给王衍穿衣服。一切自然到,像是已经发生了无数次一般。

我一边给王衍穿衣一边开口说道:“陛下只是让我做个洒扫宫女,如今却留我在身边伺候,这恐怕不合礼数吧?”

王衍满不在意的轻笑了一声,“我何时又是个合礼数的人了?我们草原人才没有那么多规矩。纳失失,你变得迂腐了。”

我抿了抿唇,“奴婢现在叫谢柔。”

王衍听了这话,忍不住啧了一声,“我不耐烦听你自称奴婢,我们就像从前在草原上一样相处不好吗?你还叫我小福,我还叫你纳失失。我们仍是最好的朋友。不好吗?”

我暗自叹了一口气,从前在草原时。我们只是两个稚子,只有朝夕相伴,两小无猜。没有家仇国恨,没有立场之别。

可是如今,他已经是一国之主,而我只不过是一介罪奴,怎能自不量力与他做朋友?

可是这话我却不敢说,王衍不会喜欢我说这样的话。

于是我只能嗔怪道:“我可不敢像从前一样跟你相处,这宫里不知有多少人在盯着我呢。万一,我有个什么僭越的地方。恐怕下一刻,就会被人用宫规处置了。”

王衍竖眉瞪了我一眼:“我看谁敢?有朕在,谁敢动你?”

我蹲下帮他系好了腰间的玉玦,又细细抚平了衣摆上的褶皱。

“就算你不怕别人议论,也要顾忌顾忌朝臣的嘴。若是让他们知道了,在这后宫之中,有一个胆敢当众直呼皇帝乳名的宫女,他们会怎么想?到时候不逼着你要我的命才怪。”

王衍听了这话,一把将我拉了起来。我被他大力一拽,脚下站立不稳一下便撞进了他的怀里。

他直直地看着我,眼眸中闪动的全是疯狂的欲望与偏执:“只要有我在,就没人敢要你的命。我好不容易才找你,才不会让你那么容易就死掉!”

就在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抚他的时候,劳兴旺走了进来。

在珠帘外恭谨地施礼:“陛下,该上朝了。”

王衍此时才放开了我,撩开珠帘大步流星地走了。

劳兴旺在跟上皇帝之前,回头看了我一眼,比之前态度更加谦卑地朝我颔首见礼。然后,才甩着浮尘跟在皇帝身后离开了。

王衍登基以来,身边一直跟着伺候的便只有劳兴旺。劳兴旺该是皇帝身边最了解他的人,劳兴旺对我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都取决于皇帝待我的态度。

可以想见,皇帝此时待我的态度,大概确实不像是有心要报复我的样子。我这稍稍松了一口气。

毕竟在多年前,还是草原上的忽都时,王衍的个性可是锱铢必较睚眦必报的。何况当年我与他的决裂之时,闹得实在不算友善。

我早就做好了被他秋后算账的打算,却不料他竟能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倒叫我多少有些意外。

从前在掖庭、在太乐署时,整日都有做不完的事,练不完的曲儿。冷不丁来了这棠梨宫,除了讨好王衍我几乎无事可做。这倏然的清闲,倒叫我有些不习惯。

而我等了很久,这一向嚣张跋扈的李昭仪,竟然也没有来找我的麻烦。这些年来,宫里都盛传李昭仪善妒,容不得皇帝身边有别的女人。

可是如今皇帝不顾礼法,强行将我留在了身边,怎么李昭仪能够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这可不太寻常。

她不来棠梨宫来找我的麻烦,我怎么与她新账旧账一起算?

闲着也是无事,捧心刚到我身边,我怕她照看不来粉荷,于是便回到了我住的偏殿,去看看粉荷。

刚踏进偏殿,就发现粉荷蹲在一旁摆弄花草。而捧心则在一边,时不时给她搭把手,看起来两人相处的很好。

见到我回来,粉荷很高兴。举着两只小脏手就来抱我,我展开双臂将她抱在了怀里。

笑着问她:“粉荷今天玩得高不高兴?”

粉荷愉快地使劲点了点头:“高兴!”

捧心此时也站了起来,恭敬地叫了一声:“姑娘。”我点了点头,看到了她浑身已经被粉荷弄得满身泥土。而怀里的粉荷丝毫不觉,见到了院中的蝴蝶,又蹦跳着追出去了。

我看着粉荷在院中追逐蝴蝶的身影,有些惆怅的抱歉:“粉荷心智受损,宛如孩童。还请你多多担待。”

捧心闻言轻轻一笑,眼中闪出一丝不太赞同的意味:“姑娘严重了。”她停顿了片刻

,又接着道:“捧心,可不这么认为。”

我还没有品尝出她话里的意味,她便转身退了出去。

没有想到,我还没有在棠梨宫等来李昭仪,便先等来了安别绪。

安别绪是同下朝归来的王衍一同回来的。

王衍去上朝时还好好的,回来却一脸阴霾。

他将我叫到殿内,却一言不发地坐在龙案前。眼眸低垂,面无表情地摆弄着一只精致的瓷哨。

我认出了那只瓷哨,那是我与他在圣山下起誓时,我送给他的信物。我还以为当我那日毅然决然地离开草原之时,他就已经将它丢掉了。没想到,竟然还一直留到了现在。

而安别绪则默然地站在一旁,他们都不说话,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殿中透着一股诡异的沉默。

最终,还是我首先打破了沉默。

“不知陛下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然而,王衍的眼中仿佛只有那手中的鹰哨。漫不经心的脸上,有让人难以忽视的冷漠。我深谙他的喜怒无常,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定然与我脱不了干系。

会是什么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近来明明安分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