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我虽然没有见过此人,却莫名觉得她有些眼熟。
愣了一下然后朝她道谢,“多谢这位……”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美貌的舞姬姐姐。
她生得杏面桃腮、眉目含情,微抿的嘴角却流露出淡淡的凉薄。不说话时一点口边纹都没有,似乎很不爱笑。
见我语气停顿,她立马接上。
“你叫我秦鸾就好。”语气轻快干净利索,似乎只等我道完谢便要转身就走,一刻都不想在此停留。
我颔首道谢:“多谢这位秦鸾姐姐替我解围,这条裙子我会设法赔给你的。”
秦鸾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一字一板道:“我不是在帮你,我是在帮她。”说完,她朝着躲在我身后瑟瑟缩缩的粉荷,抬了抬下巴。
我回头看了一眼粉荷,粉荷一脸懵懂地抓住了我的袖子。
“那我便替粉荷,谢过秦鸾姐姐。”
听完此话,秦鸾才微微颔首,长腿一迈转身便走。
我盯着秦鸾的背影看了很久,她瘦长的身影略显清冷。走起路来没有丝毫舞姬们的摇曳风情,反而那端端正正足下生风的姿态,倒略有些不卑不亢的王侯之风。
我出神很久,直至粉荷拉了拉我的衣袖。
她此刻缩着脑袋,怯生生地朝我撒娇求饶:“粉荷,不是故意的。”
我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心中无限怜爱。
“我知道粉荷不是故意的,我不会怪粉荷的。”说着,我牵起她的双手,看着她的眼睛,仔仔细细地叮嘱:“但是,下次粉荷再想要什么,一定要先告诉我好不好?谢柔姐姐会帮你想办法。不问自取,是不对的,知道了吗?”
粉荷懵懂地点了点头,眼神却飘来飘去不知道该落在什么地方。
她嘟嘟囔囔地开口:“粉荷、想让、柔姐姐,高兴。”
粉荷童真而赤诚的话语,让鼻头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从前都是粉荷照顾我,是粉荷带我融入晾书局,是她在我生病时为我煎药。她是我入宫以来,遇到过的最单纯、最善良、待人最为赤诚的人。
就算如今心智受损,想着的还是如何让我高兴。
我满腹心酸地扯出一个不太真实的笑容,“只要粉荷高兴,谢柔姐姐就高兴。”
粉荷听了这话才高兴地笑了起来,拍拍手点点头,蹦蹦跳跳地到一边玩去了。
我正在看着粉荷的身影发呆,这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过头来定睛一看,原来是景缙。
我有些疑惑,明明晚上还要见面,他这个时候过来干什么?是嫌自己不够扎眼吗?
“你怎么来了?”
景缙不说话,只是沉默地递过来一只小瓷瓶。
我接过瓷瓶闻了一下,味道怪怪的。
“这是什么?怎么味道这么奇怪?”
“这是用姜、白芨和水熬制的药水,将它涂在指甲上,可以让指甲变得更硬。这样你练起筝来,也可以少吃点苦头。”
我眼睛一亮,“真的假的?”作为初学者,我可太需要这个了。
景缙宛然一笑:“试试不就知道了?”
我握着瓶子如获至宝,可还是想不明白,明明晚上给我也是一样,为什么要特意走这一趟?
我摇了摇手中的小瓷瓶:“你来,就是为了给我这个?”
景缙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对啊。”
我狐疑地打量着他,“没有别的事?”
景缙摇了摇头,“没有。”
我可不信。
但还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那现在东西已经给我了,你可以回去了。”
景缙点了点头,转身便走。
我悄悄跟在他的身后,想要看看他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果然发现景缙在转角处与人碰面,对方看衣着也是太乐署的乐工。两人面对面说话,那人的身形长相被景缙挡得严严实实。
看景缙与她说话的样子,似乎与对方是老相熟。但离得太远,听不清二人聊了些什么。
不过,他们没说几句便各自离去了,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我低头沉思,景缙在这太乐署还有别的朋友?怎么都没有听他提起过呢?
我没有过多在意,照常去密室与景缙练筝。
名师出高徒果然没错,半月过去我已经能够熟练弹奏好几首曲子。连教习博士都夸我有进步。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想到我能够这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得到教习博士夸赞。
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数次下来,我果然招来了众人嫉妒。
众人不知我每晚加练,下了苦功,只当我仰赖天赋坐享其成。轻而易举将她们衬得一文不名,逐渐不愿与我为伍。
察觉到了众人的孤立,我也并没有在意。早在掖庭时,我就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如今更是一心只想能与粉荷留在太乐署。
毕竟,我又不是来交朋友的。
可能是我轻慢的态度,没有主动与众人破冰的举动,惹来了更多人的不满。太乐署里,逐渐起
了关于我的窃窃私语。
还牵扯出我曾经得罪过李昭仪的事,编排我与景缙之间的关系。
离与太乐令约定的三月之期,越来越近。我没时间理会,太乐署里的流言蜚语,一心只想好好练筝。
可是最近几日,老是觉得有人跟踪我。待当我想要仔细查看时,又什么都没发现。总让我觉得自己起了疑心病。
这一日,我同往常一样,去密室练筝。
景缙此时已经在密室中等我,见我走了进来。
景缙开口道:“怎么今日来得这样迟?”
我想到刚刚疑心有人跟踪,待我折返查看时又什么都没看见的事。摇了摇头,“没什么,路上耽搁了一会。”
景缙没有多问,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那我们开始吧。”
今日练的曲子是《绿腰》,一上手我便弹错了好几个音。景缙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上前来亲自示范弹给我听。
然而,他只拨了几下筝弦,就啧了一声面露痛苦。
我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关切地询问:“你怎么了?”
景缙下意识地捂了一下右臂,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我敏锐地察觉出了不对。
“你受伤了?”
景缙微哂道:“小伤而已,并无大碍。”
我满腹狐疑,景缙是朝中重臣,皇帝近卫,谁能有本事伤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