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当然也没那么容易被打发。
“你还知道什么,关于景缙妹妹的线索?”
跟紫年聊完,我坐在青鸾的秋千上发呆。
景缙的妹妹、十六七岁,九月生辰,云都人,自小流落。这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在说我。更何况在景缙的画中,她长得还与我有三分相似。
怎么会这么巧,我为自己编造的履历,竟会与景缙的妹妹有这么多的重合。就好像,老天爷就是打定主意要让我做景缙的妹妹似的。
这么好的机会放在眼前,若不加以利用,实在可惜。可若是真的利用这个线索,又未免显得有些卑鄙。
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不管我最后要不要利用这点,都还是先在肩头画个红色胎记再说。
那是在景缙妹妹的身份里,我唯一没有的东西。
紫年伤好之后,已经过了腊八。
宫中上下都忙得脚不沾地,晾书局的档案、典籍也因为宫中要办年宴,经常被借来借去。
明明就要过年了,可是紫年却越发的神秘。
我知道,那是因为每当将近年关,各地的军情邸报都会雪花一般飞进宫里,紫年只不过是想趁机打探一点消息。
可是她不知道的事,凡是紧要军情,全是由禁军处递向皇帝。禁军处的羽林郎,校尉以上的职位全是皇帝的亲信担任,而且大多都是突厥人。只有景缙是个例外。
皇帝为了独揽朝政,军机折子全都是两名校尉以上的禁军传送。寻常人根本近不了他们的身。
她这么做,实在是太冒险了。
我察觉到紫年的意图,正打算告诉找个机会提醒她时,晾书局就被禁军围了起来。
为首的正是上次追着紫年,查到晾书局的那个校尉。
这次他们好像是动真格的了,一进晾书局便四处翻找了起来。
晾书局众人面面相觑,皆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唯有我与紫年对视了一看,只这一眼我便看出了她眼里的慌乱,便知此事定与她有关。
禁军四处翻找,将晾书局查了个底朝天,什么也没有找到。
可那年轻的校尉却显然有些不甘心,站在院子中四处打量。那神情仿佛笃定在晾书局一定会有什么发现。
此校尉便是皇帝的突厥亲信之一,姓安。
虽然只是一名禁军校尉,位列景缙之下,却形同景缙副手。
因为景缙还兼任中书令等数职,平日里还要为皇帝处理朝政,所以宫中禁卫事宜,只要不出人命,通常皆由他出面处置。
况且他的父亲,据说还是突厥王室,在草原时便是十三王之一,如今更是位列三公乃朝中重臣。
若要论起皇帝的信任,恐怕比起景缙来也不遑多让。
他在院中凝视了许久,然后走进了粉荷的花圃。
“安校尉,这是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大动静。”我赶紧上前一步,同他搭话。
他淡淡地睇了我一眼,许是我有些心虚,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是觉得我有些可疑。
可我也只能面不改色地笑着,等他看够了,才开口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禁军处弄丢了一份邸报。正在找。”
他这么当众说出来,说明这份邸报并不重要,可既然是不重要的邸报,为什么又要这么大张旗鼓地找?
安别绪似乎猜到了我的疑惑,自顾自地开口:“邸报并不要紧,可是拿走邸报的人,却必须找到。这个人一而再地潜入禁军处,实在可恶!就算是掘地三尺,我也要把他揪出来!”
说着朝手下睇了个眼色,左右两边得了首领的指示,拿起铁锨便在花圃里挖了起来。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真是人倒霉的时候,连喝凉水都塞牙,真让人牙疼。
我求助地望向紫年,紫年暗暗地朝我摆手,示意她也没办法。众人挥动着铁锨,越挖越深,我的心越来越沉。
只能暗暗祈祷,自己当初与紫年将刘讳埋得够深。
可是还没等我祷告完毕,禁军就有了新发现。
“大人!挖到了!”
听了这话,我与安别绪皆上前两步去查看。
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而我悬着的一颗心却终于死了。
完了,东窗事发了。
“继续挖!”安别绪一声令下,众人自知此番立了功,干起这种粗活来便更有劲了。
他们此时已经挖到了刘讳的衣袖,不消多事刘讳的尸体便重见了天日。完了,我绝望地闭上双眼,这次恐怕要折在这里。
我眼看着他们将刘讳的尸体挖出来,晾书局众人除了我与紫年,和不在现场的白墨之外,青鸾与粉荷皆吓地惊叹。
他们将刘讳腐烂的尸体从花圃抬出,行走间从刘讳腐烂的有些空荡的身体上,滑落了一方丝帕,落入了花丛里。
因为尸体腐烂发臭,众人皆侧头偏过脸去,除了不抱希望专注在刘讳身上寻找生路的我,没有人看到这一幕。
而这方丝帕的用料是上好的天蚕丝,又被刘讳贴身藏起,想必对于他来说十分要紧。丝帕上绣着的
鸾鸟,绣工老练、匠气浓重,那手法一看便知出自宫中绣坊。
上好的天蚕丝,帕子上的鸾鸟,又出自绣坊。在宫里有资格用这方绣帕的人,就只有一个李昭仪。
我忍不住笑意,悄悄勾起了嘴角。上天还从未对我这般好过,刚瞌睡便给我送来了枕头。
“慢着!”我出声喊住了抬着尸体、迈着长腿要跨出花圃的禁军们。
众人被出声喝住,皆奇怪的望向我。
我这才故作惊讶的说:“刚刚好像从这人身上,掉了个什么东西。”
抬尸的禁军回过头去,果然看到有一方丝帕掉落在了花圃里。却腾不出手来去捡,于是只好回头看向安别绪点了点头,示意里面真的有东西。
无需安别绪一个眼神,便早就有人上前捡起了那方丝帕,交到了安别绪手里。
紫年这时见鬼一般地看向我,快步冲到我的跟前,狠狠地拽了拽我的袖子。我向她确定地点了点头,示意她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趁着安别绪与禁军查看尸体之时,我悄悄与她咬了耳朵。
“白墨一定躲在藏书阁里,你去找她要她赶快去鸾雀殿告诉李昭仪,就说,禁军在晾书局挖出的尸体上,发现了她在八月二十三那日弄丢的丝帕。”
情况紧急紫年也没有多问,点了头转身就走。
我拽住她的袖子,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嘱托道:“记住,一定要一字不落地说给李昭仪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