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发明法术的文明二世而亡,积累极其浅薄,虽历史得人眷顾,各种法术强的完全看不出短板,但其短板毫无疑问是存在的。
这短板的来源,自然就是那句后果自负。
这头晕眼花的遗迹主人坐在不知多少次重塑他肉身的仪器前,回忆着自己大脑里多出来的记忆,掌控全局的他却没有一点思考全局的心情。
有什么好掌控的呢?对他来说,他们文明的全盛时期仿佛还在昨日。而现在,他实际上早已无法在他自己制造的小玩意以外找到一丝他们文明的标志了。
他们的文明二世而亡,而他却不属于这个文明一代顶梁柱的一员。尽管他也不算是小孩子了,但他也确实只是他们文明的第二代。
他怀念生他养他的文明,尽管他在这文明中从未感觉过心安。他们文明的一切技术都令他心神不宁。
他还小,他不想死,但周围的每个人却都在教导中跳入同一个火坑,付出同一种牺牲,好像这一切天经地义。他的最开始的本体就在这样大环境的胁迫之下,如同被驱赶的羊群一般,用自己的双脚走进了屠宰场。
后果自负几个字在尚且年幼的他眼中如此刺眼,好像贯穿他胸口的巨矛。选择不是他做出的,但毫无疑问,后果却必须他承担。年幼的他什么都做不了,就这么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二世的每一个人都失去了自己的生命。一世也不例外。人群与人体一般拥有统一性,不论愿不愿意,所有人都被绑在了一起,推到了屠刀面前。
那真的是屠刀。他们受创世神明的眷顾,才刚刚二世便走到这个高度,却因自己的罪责而倒在通往天堂的阶梯上,就这么翻滚而下,几十年的努力就在一瞬间化为乌有。连小朋友都感觉不对的路径,硬生生被他们强行走了下去,走向了灭亡。
因为认为自然进化的幼儿阶段不适合他们当前的文明,他的幼年阶段被直接跳过,压缩成了一段记忆。这些孩子们完全没有机会作出任何选择与抗议,他们的一切便被压模塑形,这哪里是传承,这是在造机器人。
被迫接受别人作出的选择的孩子们因人而异地因记忆陷入自己的情绪,增加了不稳定因素。这种不稳定当然是无力的。真正的降维打击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实力压制,最贴近生活的便是大人压制小孩。
重塑身体的遗迹主人转眼间再次变成了只能看记忆的旁观者,真正做出这一切的他自己不出数秒便接管了他的一切。
“这破烂预知法术,就没有一次好用过……”
他很看不起预知法术,自己基本上完全不用。在他的认知里,这种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五的法术绝对就是让他们的文明二世而亡的罪魁祸首。若不是那些没见过自己父母的一代用这种法术逼宫,他们的文明怎么会这么快堕入深渊。
他们的文明死的太快了,甚至没有给第二代改正之前错误的机会。
这次他实在没有想到拿什么当唤醒他复苏的闹钟比较合适,于是花了大量时间预设预知法术的触发条件,用一次这种闹钟,很显然,结果并不算好。他一出门就和一个入侵者大战数轮,完全没有作战经验的他差点就出事了。
他这次可不打算再用一次预知了。招来如同手足一般被无实体连接的控制面板,他这次打算直接观察一下周遭情况,开始准备绕开他所发现的前代犯下的错误,着手创造一个属于他自己的文明。
很明显,另一个他自己讨厌偏执狂,但这个执行一切的他自己已经被一世烙上了偏执的烙印。他对另一个自己持保护态度,而另一个他自己却并不把他当做自己人。对于原先的他自己来说,不论这个新的自己怎么想,他都是一代对他降下的诅咒,最终会让他走上同样的末路。
他自己估计永远想不到,那个整日伤心欲绝的他自己,会成为策划杀死他自己最大的主谋。
放出去当传感器的格式塔很快接收到了信号,被接入了遗迹。从格式塔手中夺走命运的那个孩子自然而然地变成了报告的头版头条。
“这预知法术真扯……先入为主这么久都能被一个小孩夺去核心,这种二五仔能力……”
他丝毫不掩饰自己对预知法术的嫌弃,独自一人也要开口表示不满。而他不知道的是,他在看头版头条的时候,头版头条也在看着他。
“怎么能这么说呢。这预知法术可是百年难遇的好老师啊。”
那头版孩子的声音突然从头版中传出来,直接让他本人弹射起步,退开数步。格式塔听到第三者的声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毫不犹豫地对连线执行了意志夺取。只察觉到一个连接请求的他自然地认为入侵者必然是插在了他与真正创造者中间,截取了连线,但他的这一下洗脑却毫无疑问地击中了他真正的创造者。
他无法相信这种情况。他确信他自己只与一个目标产生了连线。如果这个目标是正确的,那这让他正在创造者直接弹开的信号就完全无法解释了。
“预知法术多好用啊。你觉得呢?你之前曾预知了自己会永远存活的未来,这是
多好的自我保护啊。但话说回来,你觉得存活与你的记忆,你会做什么这些事真的有关系吗?”
拿着可以杀死格式塔的底牌的那孩子在那格式塔背后轻轻抽出他的底牌,这格式塔从来没有见过的异常突触好像一条条线,连接着他的每一个个体,汇聚于那个甚至完全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孩子处。
格式塔永远地忘记了自己是谁。
格式塔的创造者当然不会被自己的格式塔淹了龙王庙,他自我保护所用的底牌可远远不止备忘录一种。没有什么现状是他不能克服的。大不了就倒流时间,读个档重新来过。
不过当然,前提是他自己没想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