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先生不吝赐教、详细解答。”
在胡轲略显尴尬的把酒杯持续端在嘴边三秒之后,那一边才终于传来了他期待已久的捧哏般的回答。
“这是自然,只报个标题而不解答,这种装逼的行为在我们村是会被吊起来打。”
自顾自的吐槽完毕,胡轲又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准备开始自己的解答。
“这第一策是最为简单,但却也最为重要的。‘贤王先行,’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即派出一个最负贤明的王爷,先行分封在大海之滨。如今第一批分封的藩王,多是封在长城防线,也就是八大塞王。
现在既然想要让藩王把手伸到海洋贸易中去,那就必须得把一位王爷的封地迁移至海边,此后经营几年,养出一支经过训练的水手和船队之后,便可试行海贸一事。”
胡轲解释完也不急,总得给眼前这个小吏留出思考消化的时间。
“先生此言有理,既然要行海贸之事,自然要起船队。要建船队,自然以靠近水边为宜。不过先生以我所见,将母港放在内河也未为不可。
华北之地黄河失于泛滥,航运之利多被水灾消弭。但长江一带却是极为适宜,虽然亦有洪水之患,但航道大抵却是稳定的。
如果可以利用内河航道的话,那无论是楚王、湘王,都可以直接顺长江出海。如此以来行线一旦成熟,非但能进行海外贸易,还能提高内河的航运效率,是中原腹地之物,更方便的汇聚到应天周围。”朱汜点着头认真分析道。
说这句的时候,他其实心里没有多少底气,毕竟自己很少接触航运相关事宜,这个时候对于此事发表观点,难免会有一些思虑步骤,从而可能别人耻笑的地方。
更何况他面前坐着的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小先生,这就让朱汜更加的紧张,甚至他已经做好了被嘲讽的准备。
“其实将基地放在内河也并不是不行,不过却有两个致命的缺陷。”出乎朱汜的预料,胡轲在听完他的说法之后,非但没有面露嘲讽,反倒是欣慰的笑了笑,并耐下性子来准备跟他详细的解释。
“愿闻其详。”朱汜郑重的说道。
“其一,内河航运所用的船和海洋远航所需要的船只并不一样。内河由于风浪小,多采用平底船。此等船行之于长江之上,稳妥方便、运量也是非充足。
不过海船却不是这副模样,海洋风浪甚巨,能够在海上游弋的船,都是尖底,吃水比内河船只要深,在内河行驶有搁浅的风险。同时又因为海水与河水对于船只的侵蚀程度不同,这就使得两者之间并不能混用。
其二,湘王楚王封地在应天府上游,如果团队从此地出发的话,那么势必有数千号全副武装的人员要浩浩荡荡的经过应天府。这种场面,我想我不用解释你也能想明白。”
这一次虽然朱汜给出的思路在胡轲看来有些太过于想当然,不过他却并没有因此而觉得这个年轻人愚钝不堪,相反,朱汜这种能利用自己所知晓的知识大胆作出假设的行为,让人觉得孺子可教。
“多亏先生解释,否则若果真如我所想,今后湘王领着船队浩浩荡荡路过应天,那可真是害了人家。”朱汜说完猛地一拍手,眼神里全是后悔莫及的样子。
“我说你得了,这就是咱俩在这儿说着玩儿,你可别入戏太深。我一个日子倒着数的死囚,你一个被家里长辈嫌弃没啥前途的狱卒,咋的,你还真当自己说的话能上达天听。”
看见眼前这小子有些魔怔的样子,胡轲立马开言嘲讽,赶在对方彻底走火入魔之前,把他从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拖拽出来。
“是在下孟浪了,还请先生再解释第二策,这‘勋贵集资’是何意思。”
眼看自己因为太过关心十二弟,险些漏出了底细,醒悟过来的朱汜,先是出言致歉,随即赶忙转移话题。
“这第二策,称作:勋贵集资。各位藩王,虽然名义上贵为一地王爷,但实际上也不过是刚到此地的穷光蛋而已。刚就藩的几年,能够维持住自己王府里的各项开支便已是非常难得的成绩。
若在此之外,要筹谋开展海上贸易,对于如今的各位藩王来说,难度着实不小。”胡轲面色淡然的说道。
“先生此言非虚,如今大明百废待兴,朝廷上虽然每年收的赋税不少,但一年的花费也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无论是北边抵御北元残余势力,还是整治黄河,这其中都耗费掉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每年年底各部对账的时候,都会吵的不可开交。
如此窘迫的情况之下,朝廷每年几乎没有什么结余,各项账目一对,往往就落得个收支两抵的结果。”朱汜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带有十分明显的忧虑。
“你说的没错,大明的赋税体系本身就有一些问题,更何况这么些年无论是南征北战,还是治理江河湖海。这其中的花费,都不是常人可以想象。
朝廷不富裕,这就意味着主要靠朝廷吃饭的各位藩王,手头定然也不会有太多的余财。
而同时,想要开展海上
贸易,就免不了要新建船队,修建可以承受住大海波涛的大船。这项工程的前期投入,别说刚到藩地穷的一清二白的藩王,就是掌着一省财权的布政使,也没有能力从公账中掏出钱来支援这般浩大的工程。”胡轲认真的分析道。
“朝廷没钱,可是地方大族有钱,我们不妨要求他们出钱,并且用武力威胁他们不准插手海贸相关事宜,回头给他们些许分红以示安慰不就行了。”
在亲眼见证过自己父皇,是如何打下这个天下的朱棣眼里,地方上的氏族固然难缠,可是在大明战无不胜的军队面前,想要威慑住这些人却也并不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
如小先生所说,朝廷先前不让他们下海,所顾虑的就是他们深度参与到海贸这个事情中来,毕竟这里边所蕴藏着的财富,足以对中央朝廷造成威胁。
既然如此,那就取其益处而去掉有风险的环节。只让他们出钱,不让他们参与到具体的事务当中。如此一来,朝廷获得了海贸的主导权,那些出钱的地主们也能获得一些分红。
在年青的朱棣眼中,自己如此计谋,堪称两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