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把话已经说到了这里,徐达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再好纠结的。不过这一次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表明自己愿意尽心竭力的态度,对面的皇帝却抢先一步开口了。
“你也不必过于紧张,朕叫你来也是议一议这件事情的大概方向,咱们君臣二人把这舵给掌好了,剩下的具体事宜最终还得交给李善长他们去做。
这个时候真倒是不担心越俎代庖的事情,可毕竟隔行如隔山,真让你背着这么大的压力去做这件事,咱也于心不忍。”朱元璋补充了一句。
而听到这话之后,徐达的心也再度放了下来。
他担忧的倒不是自己如果真担起这样的担子,有没有能力将这件事情给做好了,而是在担心自己这位皇帝陛下,会不会因为胡惟庸的事情而变得偏激。
若是皇帝陛下偏激到连朝政都无法做出正确抉择的地步,那对于大明来说才是最大的危险。
今天的正题就要揭开,朱元璋这个时候倒也不着急了。
只见他用力拍了拍手,随即一个小宦官赶忙从暖阁的侧门处,拎着水壶走了进来再给皇帝陛下和魏国公重新满上茶水之后,他又立刻低着头迅速离开了暖阁。
“朕现在有一件事儿想要听听你的意见。”朱元璋这个时候态度变得极为认真,甚至于跟徐达说话也不用‘咱’,而换成了朕这样的自称。
“陛下请讲。”
“现如今,既有内忧,又有外患。单凭先前安排的话,在如今这种场面下怕是有些不够。无论是镇守边防,还是赈济灾民这种大事,现如今的安排多少都显得有些薄弱。
因此朕想着,是不是到该把早就安排好的那些藩王安排到藩地去了。”朱元璋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这个想法在他心里压了很久,甚至早在下定决心要整治胡惟庸之前,他就已经动了让自己儿子们去就藩的想法。
不过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他之所以没有下定决心,一方面是像对外说的那般,因为马皇后不舍儿子们这么小的岁数就离父母远去,这才让皇子们在京城里边多迁延一些时日。
但实际上朱元璋心里很清楚这个原因在他心里占据的地位不到百分之一,真正让他长久不能下定决心的原因,是他还没有想好,自己如今制定的这套藩王政策,到底是不是真的于国于民,都有裨益。
虽然这一套体系它已经和包括太子在内的一众大臣商议过无数遍,可是分封藩王这种大事有无数的前车之鉴放在眼前。
这就使得哪怕素来对自己极为自信的朱元璋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也会透露出一种犹疑。
虽然朱元璋出身很低,但是他后天的学习能力绝对是历朝历代最拔尖的那一批。
对于自己亲手制定的藩王政策,他很清楚里边是有一些妥协的地方,但他也尽力凭着现有的情况给予了他们最好的条件。
可是他如今依旧还在担心,担心有些藏在深处的隐忧,一直没能被自己所察觉。毕竟藩王一旦分封下去,有些政策可就船大难掉头了。
到时候如果再要修改的话,所付出的代价和精力将会是现在的成千上百倍。
更为重要的是朱元璋意识到,藩王之政策里可能藏着的隐患,大概率不会在自己这一朝爆发出来,甚至等太子朱标继位之后,这里边的有些隐患依旧不会发生。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自己制定的政策真的有什么隐患,当他真正爆发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了充足发育的时间,原本小小的毒瘤,这个时候很有可能已经长成了大明的附骨之疽。
也就是说,他会给子孙后代留下一个天大的祸根。
“让他们现在去就藩,一方面是稳固住北方边境的局势。
就比如燕王去北平就藩了之后,下一次乃儿不花再敢出现在喜峰口或是古北口这种地方,我大明的藩王就可以先行给这些家伙以教训。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其后赈灾的相关事宜。
就比如让秦王赶紧去西安府就藩,虽然整个关中这一次并没有出现太大的灾害,可是附近的延安府以及庆阳府甚至河东一带,都遭遇到了不同程度的寒灾。
这个时候,如果有秦王在西安府坐镇的话,那么各项事宜的展开也能给朝廷减少极大的压力。”
这里面的安排原本就是朱元璋当初制定藩王政策时所涉及到的方面,藩王除了要拱卫应天之外,他们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那边是要防止当地的权力落到地方大族的手中。
“陛下既然已经思虑的这般周全,那依臣之见,藩王们确实也到了该去就藩的时候了。”徐达这个时候也趁着合适的时机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别的皇子臣不好说,可燕王是臣女婿,这么些年来臣也算是一步步看着他成长起来,现如今也的确到了他出去历练一番的地步。
要不然依着他的性子,继续留在应天,怕不是会给陛下惹出更大的乱子来。
宋濂宋学士脾气还算好的,都被他气成那样,若是他日再遇上一个执拗的夫子,直
接给人气出个好歹来,那到时候传出去势必有损陛下的圣名”
这个时候见朱元璋的情绪不太高,徐达作为老朋友此刻也用燕王这个熟人开了个玩笑。
“天德,若是在半个月之前遇到这种麻烦事,这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纠结,不就是让一个臭小子们出去闯闯,我这个做父亲的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而果然在听到徐达说及朱棣先前惹的那些麻烦,朱元璋脸上也多了几份无奈的笑意。
不过他的这份心情却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便又陷入到了焦虑之中。
“可是自从那天太子回来跟咱转述了诏狱里那个胡惟庸侄子说的话,朕觉得这个事情还得再细细思索一番才行。”
这个时候胡轲当日所说的那句‘把爵位变成职位’这句话,再一次在洪武大帝的心里激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