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若是放在今天之前,朱棣哪怕再信任胡轲,终不过也只能信个两三成罢了。
可是自从今天一早去宫里被父皇夸赞了之后,胡轲在朱棣心里的地位就又上了一个层次。
朱棣很清楚,父皇在面对一众皇子的时候一直都是极为严厉,可以说除去太子大哥之外,其他人在父皇那里普遍是讨不到什么好脸色的。
而今天自己非但被父皇特地点名,更重要的是自己那封奏本竟然受到了父皇的赞许,这就让朱棣心里不由得对胡轲更加高看了几番。
“先生以为当今陛下乃何等人也。”现如今,当再听到胡轲又提出了自己不能理解事情的时候,朱棣没有直接反驳而是提出了这样一个看似没有头绪的问题。
“当今陛下以贫苦出身而开创大明江山,乃是历朝历代得国最正之君主。其胆略才识、气度胸怀,比之唐宗宋祖亦是更显光辉。”
虽然自己就要被朱元璋的圣旨赐死,但这并不妨碍胡轲对这个开局一个碗的传奇君王抱以最大的敬意。
“既是如此,那如今陛下既然比历代君王更显圣明,却又如何会被丞相这么一个助手的位置给束缚住拳脚。
我大明自立国以来,所处理的中书省右相已有两位,朝野之间虽多有震荡,但于朝廷大事却并无影响。”朱棣还是不太相信,自己父皇会做出如胡轲所说那般近乎疯狂的行动。
“见你这般执迷不悟的样子,以我过去的性格,八成是要跟你打个赌,以好把你的全部身家都赢到小爷身上。
可惜了,如今我眼看着就要命不久矣,就是口头上再把你胜上一番,那些东西总归不能随我一起到地府里去。”
胡轲无奈的摇了摇头,整个人这个时候也再度被剧烈的疲惫感给覆盖,这个时候他也不再坚持,单手摸索着栅栏的边,慢慢的就准备坐回到地上。
然而当他的手根据习惯摸到原本应该是栅栏位置的时候,这一次手头传来的却不是铁栏杆那冰凉的感觉,反倒是一双有温度的手。
“先生既然要赌,那咱不妨就赌一番。横竖今后清明的时候都是我去祭奠先生,大不了我把我的全部身家都买成黄纸,给先生烧去去就是了。”
朱棣说着一把抓住了胡轲的手腕,其力道之大,直接让胡轲有些吃痛。
“我若是赢了,你就把我这么些天给你讲的话,全部汇总成书然后告诉你的子孙后代,等大明行将灭亡的时候,把我这些大逆不道的话给宣扬出去。”
胡轲说完尝试了好几下,都没有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我若是赢了,就请先生今后做我的老师,辅佐我成为这天下地位最高的公侯。”朱棣的眼神骤然闪过一丝野心的光芒。
“行行行,若是真如你所说,那我今后做鬼的时候晚几年再去投胎,尽可能的半夜给你做托些梦。
你快把手撒开,我作为一个正人君子,可没有你想那方面癖好。”
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家伙到底是怎样想的,跟自己这个没多少天活头的人打这么一个不切实际的赌注。
但胡轲现在也不在乎这些,他现在唯一担忧的就是自己这双那一吃饭的手,别被眼前这个大力怪给捏坏了。
“既然咱俩的赌约都立下了,那今日就到这里吧,你快速速回去休息。
明天和再敢误了我的好饭,将来就是托梦,我也专门挑你睡得最熟的时候出来吓你。”
趁着朱汜松手的瞬间,胡轲当即把手收了回来,认真摸了摸检查一下确实没有问题之后,他这才再一次敷衍的给眼前这个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的家伙,下了逐客令。
不过出乎胡轲的意料,原本对他也算是言听计从的朱汜这一回再听完自己的话之后却没有离开,而是依旧直愣愣的站在那里。
“你还有事?”此刻方才那股冷风似是将天边的乌云给吹散了,胡轲牢房墙角那个小小的洞口,此刻竟也有了一股皎洁的月光,从那里突然洒了进来。
这股惨白的月光照在此刻面色严肃的朱汜的脸上,使得这家伙现在本来就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更显得平添了几分诡异。
“先生煽动毛骧针对李善长,这背后到底是何意。”朱棣突然用质问的语气盯着胡轲问道。
“你这话说的,怎么成我煽动了。
刚才你也在旁边,毛骧的家伙说的话你可也都听见了,分明是这家伙仗着自己现在可以随意拿捏我的份要挟于我,我这出于少受点罪的目的,这才被迫配合于他。
怎么这事情到了你这里却反倒一耙,显得我才是那个罪魁祸首一般。
看来你小子终究还是跟本小爷生分,也是,毕竟毛骧才是你的领头上司,我是什么我不过就是一个在诏狱里边随你呼唤的罪犯而已。
即使如此,那小人在这里倒要像朱上官道一声谢,感谢您昔日对我的照顾。”
见朱汜的情绪有些不对,胡轲这边也当即换了一副模样,嘴里面说出来的话也变得阴阳怪气了起来。
然而此
时此刻,他的这种阴阳怪气却与先前有很大的不同,现如今的他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又开始不说人话,完全是处于内心一种突然升起的恐慌。
而这种恐慌产生的原因也很简单,那便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朱汜这个铁憨憨,这一回竟然准准的猜中了自己的心思。
“先生不必紧张,我与毛骧之间也别无更多感情,他的生死于我并无多大关系。”朱汜说这句话的时候,依然是一副冷冷的模样。
“那你现在到底想知道什么。”胡轲。这个时候也正经了起来,沉声对朱汜问道。
“我就是想知道,先生这个时候出手针对审理胡惟庸案的主审官,到底是做何想。”月光之下,朱汜原本就已经冷到极致的那张脸,此刻更显得有几分狰狞。
“你真想知道?”胡轲又问了一遍。
“还请先生赐教。”朱汜的态度依旧坚定。
“那好,既然你这样问了,那我也没什么好在隐瞒的。对于我来说,有些话带进棺材里或是交付于你,也就都那么一回事儿了。
毕竟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胡轲的眼神里此刻也多了一份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