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加上皇子所受到的优良教育,就使得他在正常情况下表现的远比一般人要出色。
至少在遇到胡轲之前,朱棣从来没有对自己的智商产生过任何的怀疑。
此时只需要胡轲稍加指引,那这么些天来胡轲在朱棣耳旁所絮叨的那些事情,便如同地图一般迅速的在他脑中展开。脑中有了脉络,有些事情理解起来并没有之前那么困难。
不过朱棣的聪明绝对不止于被别人教育之后快速理解这么一点,刚才那番话说出之后,他在脑子里又来回想了几遍,结果果然发现了一处极为不妥的地方。
“可是小先生,这一次做事情可能还真就不适用于你之前那一套分析事情的方法。”心中有了疑虑朱棣也不遮掩,当即就提了出来。
“哦?你既然有异议,那不妨详细说说你的看法”自己的话搭子能够主动思考,对于胡轲来说整件事情就变得更有意思起来。
“先生方才的意思,如今陛下惩治胡惟庸,和当初对付青田先生刘伯温一样,重点不是在于他们个人,而是在他们背后代表着的势力。
这句话如果套用在当初刘伯温的事情上,确实十分妥当。
毕竟浙东氏族在前几年所做的事情的确过于狂妄了一些,他们不但要扩张自己的利益,甚至还和前元投降过来的文官联合到了一起。
如此一来,便是陛下再宽宏大量,也绝然不能允许这样如同挑衅的事情出现在自己面前。
然而现如今胡惟庸这个案子却并不适合于这种情况,先生先前也说了,胡惟庸虽然是丞相,但他代表的却不仅仅是文官体系,最为重要的则是他是淮西勋贵当前推举在明面上的话事人。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分析的话,那么现如今陛下惩治胡惟庸,就是对他身后的淮西勋贵产生了不满。
然而整件事情却并不是看上去的这般简单,要知道胡惟庸虽然是整个淮西集团表面上的领头人,但实际上李善长才是他们这群人当中毫无疑问的定海神针。
淮西勋贵与当年的浙东势力也不尽相同,浙东势力当初投靠过来的时候,除了他们能够向我大明供给粮草兵员以及财物之外,也就只有青田先生这位可以长时间陪在陛下身边的智囊而已。
而淮西勋贵,却是早年间就跟随着陛下一起南征北战成长起来的势力。
这其中无论是像李善长这样的智囊还是魏国公这样战绩辉煌的将军,都不过是整个勋贵集团当中的一员而已。胡惟庸昔日虽然高居丞相之位,但实际上在整个勋贵集团里,他的话语权十分有限。
如果陛下真的铁了心要处理淮西勋贵,那么用胡惟庸这样的人物去动手,非但不能起到震慑的作用,反倒会让淮西勋贵以为陛下不敢真的收拾他们,让他们变得更加有恃无恐。
因此恕朱某直言,在我看来这一次陛下处理胡惟庸的事情,还真就只是出于对他个人专政弄权的厌恶,非是先生所理解的那般复杂。”
朱棣给出了自己的分析,从他有理有据的声音当中可以听得出来,他在这件事情上非常不认同胡轲的分析。
“不错,看来这么些天,你小子倒的确有些长进。”自己学生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有进步,对于老师来说自然是值得欣慰的结果。
“不过,对于这件事情,你只想到了一端,却不小心的将另外一个方面给忽略掉了。”胡轲话峰一转,又开始准备给朱汜小兄弟上课。
“先生指的是哪一方面?”尽管黑暗中,朱棣看不清胡轲的表情,但此时此刻他依然能够想到眼前这个一向以戏弄自己为乐的家伙,现如今八成也正在那里憋着坏笑。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真的是冤枉了胡轲,胡轲这个时候一心想的都是如何要将自己心里的那点东西彻底传授给自己唯一的学徒,目的明确的情况之下,胡轲的心思也没空用在其他地方。
“正如你方才所言胡轲代表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而是他身后所代表的势力。
但同时他不仅仅是淮西勋贵中的一员,同时他还是当今朝堂上所有文官集团在名义上的领袖。”点到为止,胡轲认为有些话还是需要朱汜自己说出来才比较稳妥。
而果然这一边的朱棣在听清楚了胡轲的话之后,即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也依然能够感受得到他眼里这时候露出来的光。
“先生的意思是这一次陛下是要对文官集团动手了?”事情一旦牵扯到这个方面,朱棣一下子就变得兴奋起来。
他对于朝中现有的文官普遍都不是很看好,这一方面是源于在一众武将勋贵教导中成长出来的他,平日里所处就是一个跟文官体系极为相冲的环境。
当提及朝里那群整日对大明现有体系四处非议的文官们,自然不可能亲切到哪儿去。
那一方面则是因为宋濂给他带来十分恶劣的影响。
当初他不过是突发奇想,跟一众兄弟们开了个玩笑,说:“朝闻道夕死可矣”这句话可以换一种解释方式。
结果自己给出的
那份“早上知道去你家的路,晚上就去把你打死”
这句玩笑一般的话在落到宋濂耳朵里之后,却将这个自己父皇都不敢直面得罪的老儒者,直接给气得吐了血。
如此一来,多方因素夹杂之下,就使得他对于文官集团遭殃,有着一份出自于心底本能的兴奋。
“你这句话说的倒也不完全错。”只是朱棣也没有想到在自己无比兴奋的时候却又被小先生给否定了。
“陛下这一次倒不如完全是冲着文官集团去的,想收拾他们所使用的法子不是处理胡惟庸这种暴力手段,而是一种更为温和的名叫科举的法子。
陛下这一次收拾胡惟庸,所谓的不是这些,而是丞相这个身份。”前面铺垫了好几层之后,这个时候胡轲终于给朱棣揭开了这历史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