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轲的话说完,朱汜原本就不小的一双眼睛里,此刻更是充满了巨大的震惊。
“你胡说,当今陛下乃是自古以来最圣明的君王。刘伯温先生对于百姓安宁有大功,于大明的江山社稷有大功。对于这样的忠臣、能臣,陛下怎么可能去指使人害死他。
胡公子若再要这般胡说,那就休怪朱某今日不讲朋友情面。”朱汜此刻的怒火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作为一名正儿八经的皇子,父皇在他心中的地位是那样的崇高无比。
自从懂事以来,身边所有人在他面前提到皇帝陛下的时候,眼中所露出的敬仰与崇拜都不是平白无故能装出来的。
也因此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朱汜,眼中的父皇就是这世间最英明、最神武的存在。现如今听到有人非议自己的父皇,朱汜心里自然会气愤。
在他心里,父皇的威严不容亵渎,父皇的圣名不容亵渎,哪怕是胡轲这般帮助自己增长了许多见识的师者,当他的话语损及父皇,朱汜也决然不能接受。
“在你眼中,刘伯温的确是能臣是忠臣,站在陛下眼中,刘伯温的身份却不仅仅是这样一位简单的臣子,而是整个浙东集团推举出来的文官领袖。
当刘伯温站在朝堂上的时候,他便代表的不是自己一个人,而是背后整个浙东文官集团的利益。
当初陛下征讨张士诚的时候,这帮浙东的老夫子们可没少跟张士诚眉来眼去。哪怕当张士诚的势力全面覆灭之后,那些隐匿在东南沿海地区的残余势力,其背后没少见浙东士族的身影。
刘伯温本人可能是高尚的,是忠诚的,是一心为了朝廷的。可是,当他坐上那个浙东集团文官领袖的位置之后,他个人的情操便在他今后做事的过程中变得不那么重要。
他做事的时候,第一件要考虑的便是整个浙东集团的利益。”胡轲继续加大药量,他一定要一次,就把这家伙不该有的妄念全部给打断。
“伯温先生若是这样的利欲熏心之辈,陛下又如何允许他在朝堂上生存那么多年。在下是不是可以说,陛下这么些年来对刘伯温先生屡有重用,说明了从陛下的视角里出发,刘伯温先生还是可靠正直的。”正处于叛逆年龄的周四,对于胡轲这种几乎算是颠覆他以往认知的说法,自然是要在第一时间予以回击。
“你以为一个文官在朝堂上屡屡被重用,仅仅是因为陛下对他的信任吗?”胡轲反问了一句。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没有陛下的允许,那些事情又如何都会让刘伯温先生去做?”对方的话暂时压不倒自己,朱汜就依然显得无比硬气。
“我问你,像刘伯温这样级别的官员,朝廷派遣他们去做事的时候,首先考虑的是他能够做这件事情,还是这件事可以让他去做。”胡轲继续问道。
“优先考虑的自然是这个人的能力是否足够去完成这个任务,其次才要考虑他适不适合去做。如此街边孩童都知道的道理,先生又何必拿出来戏弄与我?”朱汜依旧硬气的答道。
“那你觉得很多事情为什么就刘伯温有能力去做,而其他人却不行呢?”胡轲不急不缓的问道。
“刘伯温先生饱读诗书,智计过人,让他去处理事情,陛下自然看重的是他的才学与智慧。”对于这种基本算是白痴一般的问题,朱汜想都没想就直接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而这一边的胡轲在看到这个小子终于落到了套里,眼神也不由得变得倨傲起来。
“错。”胡轲用最平淡的语气给予了朱汜一个绝对意想不到的回答。
“这怎么会有错!”朱汜不服气的争辩。
“对于刘伯温这样级别的官员来说,他能够站在朝堂之上,所依仗的并不是什么狗屁才学,那东西对于他们这个级别的人来说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的玩意。
陛下所看重的,是刘伯温背后的浙东势力,能够帮自己去完成一些以前要费大力气才能做到的事情。
刘伯温站在那里,他代表的就是整个浙东集团。而他在朝堂上的价值,就是他可以代表浙东集团接下陛下所分配的任务。
换句话说,刘伯温能够屡次被委以重任,是因为那些事情需要他这位浙东集团的代表出面去办。
他刘伯温能在朝廷里屹立那么多年而不倒,说明他所代表的利益集团一直在支持他。这种势力能够一直支持他,则从侧面佐证了刘伯温这么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对于浙东势力,是有益处的,否则,他们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人物,在朝堂上这么多年一直代表自己。”一通交锋之后,胡轲以一个相对拗口的方式,揭示了自己最后的答案。
朱汜此刻显然是被是被绕了进去,脑子正在做着急速运转的他,这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心思去开口辩驳。
而就在朱汜还在困在牢里进行头脑风暴的时候,已经回到宫里的朱元璋和朱标,也开始讨论起了关于刘伯温的事情。
“父皇,这是毛骧今早递上来的折子。”父子二人刚回宫,就看见毛骧恭敬的跪在宫门外,手里还捧着这个奏本。
“你代咱看看,毛骧这家伙到底查出来点什么东西。”原本今天一大早上出门折腾这一趟,就让朱元璋感到有些疲惫,再加上李善长这个家伙一通胡闹,就更让朱元璋感觉心累。
然而他没有想到,自己这位太子在看了这封奏本之后,却好半天都没给自己回话。
“怎么了,毛骧是把什么捅破天的消息给咱审出来了?”看见朱标被震惊的,半天没有说话,朱元璋意识到这本这封奏本背后呈现出来的信息一定不简单。
“毛骧在奏本上说,当年诚意伯之死,是胡惟庸在背后下的毒手。”朱标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
然而当这位太子满腔愤懑抬起头看向自己父皇的时候,却发现听闻这个消息的皇帝,脸上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