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说着,拨转马头,使出全身力气紧抽马背,向着北大营疾驰而去,一人一骥很快便消失在暗夜中。
众人看到耶律焱肃杀的神情,皆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
回到皇宫,耶律焱让受伤的侍卫下去疗伤,自己则带着几个护卫向汗宫走去。
刚走了几步,他想到了什么便停了下来。
众护卫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耶律焱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被迸溅上的几滴斑驳的血迹,又将胳膊抬起来贴近鼻尖闻了闻,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充斥鼻尖。
他怕吓到李娴韵,便转身向勤政殿走去,准备沐浴更衣之后再回汗宫。
护卫们见状,心道:可汗什么时候这般在意自己的外表了?好生奇怪。
耶律焱沐浴的时候发觉右手沙得慌,才发现方才因为砍杀刺客的时候用力过猛,右手虎口处有道深深的震裂伤。
受伤对于耶律焱来说是家常便饭。
行军打仗时刀剑无眼,他有好几次险些丢掉性命,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
耶律焱没有处理伤口,换上一身清爽的衣服回到汗宫。
他本以为已经洗尽了血腥味儿,没想到李娴韵竟一下子就闻出来了。
李娴韵抬头看着他,说道:“您让臣妾看看。”
耶律焱将右手背在身后,说道:“一点小伤不碍事。”
“让臣妾看看吧,臣妾可以帮您包扎一下。”
耶律焱闻言愣了一下,从小到大没有人在乎他是否受伤,也没人在乎他伤得有多严重。
当然他也不稀罕别人的在乎。
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天生的强者,任何艰难险阻、阴谋诡计对于他来说,都不值得一提,可以应付自如。
一直以来,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耶律焱对自己十分苛刻,坚韧内敛,不允许自己有丝毫的软弱。
可是就在此时此刻,有一个娇弱得不能再娇弱的小丫头却关心他的伤势。
李娴韵看到耶律焱似乎有所迟疑,张口说道:“您不用害怕会吓到臣妾,臣妾是大夫,什么样的伤都见过。”
耶律焱知道她会错了意,但是却一句话也没有说,而是抬起右手,说道:“一点小伤,没几天就长好了。”
光线微弱,李娴韵低头凑过去看他右手的虎口。
她离自己很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能感受到她温热的气息。
李娴韵看到他右手虎口处裂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血已经停止,但是样子仍旧十分狰狞可怖。
她直起身子,秀眉轻蹙,抬眼看着耶律焱,说道:“可汗,您这只手是不是碰水了?”
“碰了一点。”耶律焱竟然有点心虚地说道。
李娴韵轻叹一声,为什么总是有人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
“受伤了怎么能碰水呢?这样很容易发炎,到时候就受罪了。臣妾给您包扎一下,您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知道吗?”
她奶凶奶凶的,可爱得不行。
耶律焱用深邃的虎眸凝视着她,嘴角忍不住上弯,张口说道:“知道了。”
李娴韵方才只是把他当做不顾惜身体的病人,所以说话也比较强势。
此时反应过来他是谁,有些不自然地“嗯”了一声,迈开步子向主楼走去。
耶律焱跟了上去,看着她有丝懊恼的小脸儿,张口问道:“不高兴了?”
李娴韵愣了一下,转头看着耶律焱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没有。”
二人并肩向主楼走去。
皎洁的月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
一个高大威猛,一个小鸟依人,说不出的般配登对。
微风徐徐,吹动二人的衣衫。
耶律焱看着李娴韵柔弱的影子,问道:“今日出宫还顺利吗?”
其实李娴韵的一举一动尽在他的掌握中,可是他就是想听她说话。
李娴韵“嗯”了一声,说道:“还算顺利,臣妾找到了可靠的人开冰粥铺子。还发现很多村民家里有不少滞销的水果,臣妾打算建造晾房,帮他们解决滞销水果的问题。”
“晾房?”耶律焱转头看着她问道。
李娴韵看着他点了点头说道:“臣妾想把滞销的水果放在晾房里面曝晒晾干制成干果,然后卖出去。干果保质的时间比较长,放置妥当的话,一年也不会坏。”
她并没有把话说全,她准备以市面价格将水果低价回收,然后以高于成本价好几倍的价格卖出去,这样能从中间挣得盆满钵满。
李娴韵没有把这些告诉耶律焱,害怕给他留下爱财如命的印象。
耶律焱赞许又惊讶地看着她,说道:“你怎么会懂得这些?”
她不仅医术高明,会制造兵器,同时还会做冰粥,眼下连滞销的水果问题也能解决。
总是不断地给他惊喜。
李娴韵红唇轻启道
:“臣妾是从书上看到的。”
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果然如此。
她看得书又多又杂,懂得也就比别人多一点。
李娴韵忽的想到了一件事情,犹豫了一下,问道:“可汗,朝廷对于那些因伤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士兵,会有所照顾吗?”
耶律焱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张口说道:“当然,补助会根据他们在军中的职位发放。普通的士兵除了一次性补助五十两银子之外,每年还可以去县衙领取十担粮食,和一头牛、一只羊,直到他们去世为止。”
这是他为了弥补那些受伤的将士,亲自制定的政策,所以印象深刻。
李娴韵眼前浮现出纳塔家的情景,家徒四壁,穷得叮当响,连半头牛、半只羊的影子都没有。
耶律焱看着李娴韵问道:“为什么问这些?”
李娴韵如实相告道:“臣妾今日认识一个人,他因伤从军队退了下来,却家徒四壁,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臣妾怀疑有人从中贪墨,没有把补助给他。”
耶律焱看着她说道:“本汗会让人调查这件事情。”
李娴韵没想到耶律焱竟然这般好说话,与他冷冰冰又粗鲁野蛮的模样实在是太不一致了。
看到李娴韵看着自己,耶律焱嘴角上扬问道:“怎么了?”
这个男人怎么连她心里有点风吹草动都知道,这也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