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知这是哪里,但想必是个法器,且是个强大的法器,强大到法器内生出了自己的阴阳四方。头一次感受到莲花引牵引之时,因受着这法器束缚,险些将莲花引扯断了,神思才勉强出了这法器,但不过只见到你片刻功夫,又被扯了回来。只恍惚见到你憔悴得很,嘴里一直念叨着‘大道‘之类,我心焦,却不知你正在受着什么苦。”
朝爵说着,脸上神色也有些僵硬。他一贯是个清爽洒脱的性子,万般难事到了他跟前,便也是一笑而过。
而此时只略一想到丹华可能受到的苦痛,即便他一心想着宽慰丹华,却也压不住心头那股尖厉厉的痛,神色在疼惜和故作轻松间挣扎。
朝爵这种摇摆的神色,丹华此前从未见过,大致也明白了朝爵是在忧虑自己,便清浅一笑。
“魔头虽狠毒,左右也不过那几个招式,如今想想,都不值一提。”
“以你这快见底的修为,寻常法术招呼到身上已是难忍,又况是魔头……”
眼见着朝爵神色越发沉郁,丹华赶忙打断,“前一次我确实见到了你,还听到了你说话,原以为是梦境,没想却是真的。这次我们说了这么多话,也不见法器阻隔,你莫不是寻到了什么对抗这法器的法子?”
“困在这里的时日,我一心修补莲花引,原来发丝般粗细的引子,现如今已有柳条那般粗细。”
“原来如此。”丹华灵光一闪,抓住朝爵问道,“除了神思进出,这莲花引可能将真身带出这法器?”
明白丹华心里想的是什么,朝爵摇头,“我在这里只当是静心修行了,莫要担心。天大地大,在我眼中,丹华最大,旁的不要想,管他什么大道,什么两族之争,都与你无关,你只管好好活着便是最好,切不可做任何折损自己的事情。”
朝爵似憋了很多话要说,未等丹华开口,又接着说道,“如今受着法器阻隔,神思来到你身边总要迟上许多,总没办法在最危难之时护住你。上次和这次都是受了什么苦?”
丹华正要说话,却突然感觉神思一痛。
朦胧中听到朝爵语气急急,“这法器又挣脱了莲花引的压制……定要记着我方才说的,定要保全好自己……”
朝爵的声音越飘越远,眼前白亮亮的光亮也越变越小。
丹华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黑暗。她还是在自己的小龟屋里,眼前再没了朝爵。
小屋里很黑很静,丹华虽静静地坐着,却是心潮彭拜。
她竟又见到了朝爵!
想到朝爵说的那番话,她抬手抚上自己的眉心。
原来每次她神思大起大落之时,都是见到朝爵的契机。
她颇有些激动,站起来在小屋里来回走了两圈。
这次见面,让她想要救出朝爵的意念更加强烈,如今,她知道了朝爵在一个强大的法器里。
本来毫无头绪的事情,现在竟有了意想不到的转机,让她死灰般的心绪重又窜起了小火苗。
法器最初都是来自神族,大多也都在神族,虽也有落入他族的,但总归数量极为有限,且按朝爵的说法,这又是个极强大的法器。
极方之中的强大法器,想也不会有太多,一一排查,总是有揪出来的一日。
这便是个极大的盼头,下一步便可以再想办法探听探听极方之中有什么类似的法器。
她在小屋里如此心潮澎湃地坐了良久,却不见征沱亮起来。
小屋外却不似以往黑日里那么平静,听着魔头住的主殿那头有一阵一阵的脚步声。
丹华推开小窗,因着没有征沱的光亮,外头一片漆黑,只主殿的屋里头隐约透出些光,看那光色,倒像是夜明珠的光。
大半夜的,魔头不睡觉,又在屋里头密谋什么呢?
丹华正这么想着,突然听到有一串脚步声走近了自己的小屋,而后推门走了进来。
直到那人掏出一个亮闪闪的白球放到自己的小桌上,丹华方才看清,那人是朱大婶。
“快来看看朱大婶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朱香兰冲着小窗边的丹华兴冲冲地招手。
丹华糊里糊涂地走到小桌前坐下,看着朱香兰把一盘又一盘的菜摆到她的小桌上,转眼就摆了满满一桌,全是她平日里头最爱吃的。
“朱大婶莫不是也睡不着,大半夜的爬起来做了这么多的菜……”
虽说大半夜吃饭对于丹华来说实不算什么,但朱大婶大半夜的做了这么一桌菜实属诡异。
丹华正寻思着今天是个什么特殊的日子,却听到小屋外又是一串脚步声通向了主殿。
“你可真是睡迷糊了,哪里是大半夜,现下已是晌午的时辰了!”朱大婶动作麻利地摆好了菜,把一双玉箸递到丹华面前。
“晌午的时辰?
这如何可能,我刚才分明看到征沱一点光亮都没有。”
“征沱不是个物件,是有灵识的,有灵识就有脾气,隔段时日闹闹脾气也属正常。”
朱大婶一弯腰也坐到了小桌旁,“今日竟是不贪吃了?这么一大桌子可口菜肴放在面前,竟也不猴急,还有心思管旁的事情。”
如此想想,这两日心思沉郁,倒确也好久没吃东西了。丹华下意识地抬起玉箸,刚夹起一个丸子,突然又蓦地顿在那里。
征沱今日怕不是又,灭了?
前次她被魔头的毒烟针折磨晕厥之前,隐约便听到有人在说征沱灭了,彼时她醒来问了绪布阁老,那滑里滑头的老头子却一口否认。
丹华只顿了一下,便将丸子塞到嘴里,吃了下去,因心里头千头万绪,也是食不知味。
“极方之内全靠着征沱的光亮过活,这征沱却脾气这么大,隔三差五地就灭了,如此淘气,你们英武的大君也不想法管管的?”
朱大婶听着却不高兴了,“征沱哪里就淘气了,它生性怯懦,一向乖巧,于我极方族人功德如此之大,却从不招摇显摆,这么些年来统共也就闹过两次脾气,怎能算的是脾气大的?”
朱大婶一口气说完,似是仍未说的尽兴,又往丹华身前凑凑,声音也压低了些,“切不可再说此般诋毁征沱的话,它耳朵灵的很,若是听到了怕是要伤心好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