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你没去过军营吧，”萧静婉继续说，脸上难免带了点忧愁，“那都是最朴实的汉子，大多数都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才参军讨生活的。我曾经手下有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是瞒报了年龄参军的，死的时候才十五岁，家里有个瞎了眼的老娘，是因为他哥哥战死的时候哭瞎的，那时候他才七岁。”

“是逸轩哥派人将他从村子里接了出来，就是赵宏，你知道吧，”萧静婉眨眨眼，将溢出的水汽掩去，“那村子里欺负他们家里没有成年男人，将他们身上的钱都抢走了，房子也给占了，赵宏去的时候，他们母子俩就住在村口一个破烂的茅草屋里。”

“我们刚知道他是谁的时候，就要把他送回去。甚至想找他娘劝他，可你知道那个大娘说什么么？”萧静婉红着眼眶有些哽咽，“她说，让娃去吧，朝廷养了他这么多年，他不能当个孬种。”

萧静婉低着头，嗓音沙哑，“当年匈奴打得凶，一直在征兵，就为了朝廷给的那点子狗都吃不饱的粮食，她们心里感激了那么多年。”

“我就是，我就是想让兄弟们能吃饱，家里人能不饿肚子。”萧静婉抬起头看向云芷柔，“嫂子，我没办法，我没本事，我甚至连他们今年的军饷都要不出来。”

“他们不懂什么大道理，甚至很多人都是为了吃上一口饱饭参军的，可他们也是保家卫国的英雄，是他们用血肉筑建了北疆坚不可摧的城墙，保住了这京城里的富贵繁华。”一滴泪从萧静婉脸上划过，“嫂子，你帮帮我。”

云芷柔沉默了很久。

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不是所有人都有“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的气魄的。

“阿婉，不是我不帮你，”云芷柔艰难的咽下喉咙口的涩意，“杯水车薪。”

是啊，杯水车薪。

就算侯府百年的富贵，顾逸轩一个一品军侯又能护得了多少人呢？

要不然，当云芷柔提出给那些人提供活计的时候，顾逸轩也不会那么的惊喜，甚至直接对云芷柔改观了。

萧静婉颓丧的低下头，她何尝不知道呢。

“不过我可以试试。”云芷柔想，自己可能就是劳碌命，分明重新活过来的时候，她满心就一个想法，就是这辈子再也不要努力工作到过劳死，她一定要吃吃喝喝混吃等死。

云芷柔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能怎么办呢？当初提出这个计划是为了自己能够在侯府里有一个立足之地，也是为了那些可怜的孤儿寡母，后面一件事赶着一件事，根本不给她摆烂的机会啊！

“嫂子！”萧静婉一下子从椅子上窜到云芷柔的身前，惊喜的看着她，“真的嘛？嫂子我不让你白辛苦的，这些铺面我都送给你，我还有田产，还有宫里赏赐的首饰，我待会都送来给你！”

小姑娘眼睛亮亮的，因为激动，瓷白的肌肤上染上一抹淡红。

被吓了一跳的云芷柔无奈的看着她，“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

萧静婉乖巧的坐了回去，想着送给嫂子点什么好呢？她感觉嫂子不缺钱啊，可是首饰那些，除了宫造的，她都已经让人典当成银子了啊。

“我手里的铺子其实都还是云家出来的老人在打理，”云芷柔慢慢的解释，“你手里的铺子既然都是有进项的，那就证明铺子里的管事都还得用，没必要都让我插手，不过我可以看看有没有能改进的地方。”

萧静婉激动地点点头，她就知道嫂子一定有办法！

看到她这样子，云芷柔忍不住笑了下，她和顾逸轩在这方面，真的都是很好的人。有原则，有底线，哪怕很缺银子，也没有用家国大义来压她，而是捧着赤忱之心求她帮忙。

不过云芷柔并不是那么伟大的人，她不会自己源源不断的掏银子出来给他们填补亏空，因为他们都知道，导致这个结果的源头不在于银子，而是上位者的重文抑武的政治思想。

不过她可以和顾逸轩还有萧静婉合作共赢。

她有挣钱的点子，还有云家这个渠道，但是她没有权势，顾逸轩和萧静婉有权有势还有兵，但是缺钱。他们是天生的合作者。

“不如你先跟我说说，你都有些什么铺子？”云芷柔主动拉过萧静婉的手，带着她去桌子旁边坐着。

不得不说，萧静婉不愧是深受太后宠爱的皇家郡主，这些铺子都是京中繁华地方的上好铺面，是云芷柔陪嫁的那些铺子远远比不上的好地方，只不过经营的都是这里的寻常生意。

想到萧静婉说的军饷，云芷柔忽然有了个主意。

“兵部拨给你们的军饷是银子和粮食？”

“唔，银子比较少，粮食都是从周边郡县调的，”萧静婉提到这事儿就头疼，她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和皇伯伯磨军饷的事，按照大哥信上说的，朝廷这是逼他们主动裁军，“还有每年的棉衣和一些军械。”

“这些应该都是朝廷负责采买的吧？”云芷柔问道。

“对啊，”萧静婉点点头，随机愤恨的说道，“户部的那些蛀虫，拿着国库的银子都填了自己的腰包，有一年发下来的棉衣里面都是柳絮和木屑，又重又不保暖，那年北疆将士的棉衣都是那边的妇人用家里旧日的棉被什么的改

制的！”

云芷柔听得有点失望，她本来还想从采买这方面做点文章，如果朝廷拨的都是银子，那她就可以做供销商，这样就相当于银子还在自家兜里，还能让铺子里上工的那些人赚点辛苦钱。但是既然朝廷有自己的采办，她就不好插手了，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她不能把云家放到那么危险的境地里去。

“唔，这事我得好好想想。”云芷柔一时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毕竟这不是简单的赚吃喝的小钱，这是供养一个军队，哪怕萧静婉手底下的人没有一个国家那么多，也不是一个小数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