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逸轩原本以为会见到一个慌张拘谨或者试图讨好自己神态的女人;然而面前这位完全没将他放在眼里似得专心致志地忙碌着。
手里拿着不知是什么在纸上飞快的勾画着什么, 白嫩的小手染上了污渍都没清理,和往日那个天天孔雀开屏一样黏上来的女人大相径庭。
顾逸轩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云芷柔那张精致的小脸上,阳光洒在她清透如玉的肌肤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他微微愣神,心中暗想这女人若说是国色天香也不为过。她眼角弯弯似月牙,睫毛翘起遮掩着晶亮如水般深邃的双眼,在专注间更显得温婉动人。
原本他今日来此无非是例行公事,初一十五总要到嫡妻这露个面,他虽然厌烦她苛待下人刻薄善妒,但是也并没有生出宠妾灭妻的想法,相反,顾逸轩是个极重视规矩的人。他会宠爱其他女人,但对嫡妻还是有应有的尊重。
只是之前云芷柔那副既要端庄又谄媚讨好,甚至有些卑躬屈膝的模样实在令他反感,他才渐渐不再来正院。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想休妻另娶的想法,不然他也不会来。
然而今日她并未像往常一样缠绵软语或是故作羞涩地接近,反倒是安静地忙碌于自己手头之事,倒是令人没那么讨厌了。
就连往日看到他就两眼放光的婢女嬷嬷,今天也似乎很是平淡,倒是让他自在许多,心中不自觉的期待着一会的晚膳。
但当回忆起云芷柔以前所做种种——动辄打骂下人,为难妾室,丝毫没有主母的风度——顾逸轩心中不禁闪过几分厌恶。本以为选一个出身稍低、知书达理便能安稳度日;谁料换来一个满院风波、搅得家宅不宁的“搅家精”。
云芷柔似乎察觉到了他复杂难明的视线,抬头露出一个淡淡笑容:“侯爷今日劳累了吧?晚膳我已备好,这就让人传菜,春来。”
声音温和而不失礼节,褪去了往日刻意的矫揉造作,倒是顺耳许多。
顾逸轩被她突如其来又彬彬有礼的态度弄得有些错愕,“哦”了一声后开始品尝桌上菜肴。
只见每道菜都摆放得整整齐齐,虽然不似往常那样极尽奢靡,但也是色香味俱全,显然是费了心思的。
只是她不再小意温柔的主动布菜,也没有主动说什么,只是安静的用饭,倒是能让顾逸轩安心享受一下美食了。
说实话,云家虽是商户,但是这陪嫁的厨子手艺倒是不错,和御膳房的手艺比也不遑多让。
吃着吃着,顾逸轩竟生出几分好奇:这女人是真心悔改了还是装模作样?
他可是记得,这个女人每次见他都会抓住机会献媚,要么是用尽手段想让自己留下来,要么就是埋怨他偏宠妾室怨愤妾室是狐媚子勾引他。
安静的用完饭,顾逸轩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以往那种想尽快逃离这个女人的想法,看着安静喝茶的云芷柔,竟然也有几分享受此刻宁静安逸的氛围了。
“听闻前几日你病了,现在可好了?”顾逸轩开口询问道,毕竟这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她今日这般模样倒是让顾逸轩生起了聊几句的心思。
云芷柔微微抬头,她的目光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火热,反倒平静无波,“侯爷挂心了。那几日确实有些不适,但现在已经无碍。”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上次的事我也有错。小产之事我也未能亲自照顾,请侯爷见谅。”
言辞间竟没有往日针锋相对的意味。
顾逸轩被这份出乎意料的关怀弄得稍显尴尬。他记得当时自己误会了她,以为是她下毒手害的柳姨娘早产,这才让她深夜罚跪祠堂,得了风寒。
云芷柔想到原主记忆中那个场景,真的是让人一言难尽。
你说人家指认你,不是你做的你就解释啊,拿出证据啊,你跟他扯什么妻妾嫡庶,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
因为她言语中的怨毒,更是让顾逸轩觉得她阴狠毒辣,嫉妒妾室得宠有孕就害柳姨娘小产。
硬生生把顾逸轩气的让她在祠堂跪了一夜,夜深寒重,又加上原主自己心中忧思郁结,发热久久不退,好好一个小姑娘竟是一场风寒没挺过去就没了。
云芷柔简直是无力吐槽。
顾逸轩是因为自己的偏见,没有细细查问就偏听偏信,指责原主阴毒善妒,身为主母却没有容人之量,迫害怀孕的妾室。
要知道,古代女子无论是善妒还是谋害夫君子嗣,都是不为世人所容的。
原主那个脑子啊,只能说从小被惯坏了,想要在后宅斗,想争宠,什么事都摆明面上。
三岁小孩都能看得懂的计谋,她看不清也就算了,还能被人当枪使。
不过这事,云芷柔是一定要查明白的,毕竟明枪易挡暗箭难防,云芷柔并不觉得自己这21世纪的脑子能斗得过古代这些一生都要生存在后宅里的女人,很多阴私鬼蜮之事,不得不防。
片刻沉默后,他深吸一口气,“其实……那次小产,并非你所为。是我误会了你。”说
话间声音略显沉重,“对于当初冲动之下做出的处罚……我向你道歉。”
看着面前这个曾经高高在上、冰冷无情却又规矩严谨的男人低头认错,云芷柔内心泛起复杂情绪。她知道,在这个时代女性地位低微,在家庭中更是要忍让三分,所以这个男人的道歉十分难得。
她轻轻摆手,“侯爷,我们既往不咎吧。”语调平稳而坦然,“我们都是一家人,彼此间应该多些理解与支持。希望以后,侯爷能对我多几分信任,我也会尽量改改自己的性子,不让侯爷难做。”
顾逸轩闻言惊讶的看向云芷柔,他以前也曾经想要和云芷柔谈一谈,但是每次要么是云芷柔贴上来说些不知所谓的话,要么是云芷柔觉得自己偏宠妾室,最后的结果都是顾逸轩拂袖而去,而现在,她居然主动提出要改?
良久,顾逸轩才出声,“病了一场,你这性子倒是好了不少。”
云芷柔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她深吸了一口气,“侯爷,我有些话想跟您说说。关于抚恤兵将家眷的事情,我觉得不能只靠镇远侯府单独承担。”
顾逸轩听到这里,眉头紧锁,脸色沉了下来。亏他还以为云芷柔改了性子,没想到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这女人拿他当做南风馆里卖唱的小倌么?!
“你是在等着我来求你出钱?”他语气冰冷,起身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