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碎积雪。
留下一串漫长的足迹。
咸阳驰道的路口,身着黑甲,手拿长矛的士卒,就像雕像一般站立在棚顶之下。
东风呼啸,卷来了一队骑士。
飞溅的风雪让这些雕像眨了眨眼睛。
一缕白气从铁盔下飘散而出。
“来者下马!”
马嘶之声在静谧的旷野格外明显。
不远处冒着白烟的营房,传来一声哨响。
“会稽郡守进京述职!”
来人并未下马,只有一个随从下马上前,将郡守印信递给小屋内的值守之人勘验。
“勘验无误!郡守远来辛苦!立即放行!”
那人朝着不远处的为首之人拱了拱手。
全身都笼罩在斗篷之下的身形也拱了拱手。
“诸位辛苦!”
一行三十余骑,在放行后裹挟着风雪再次西行。
“来了三郡郡守了,竟都是那南楚之地的,怪哉,怪哉!”
值守的吏员伸出头,看着远去的骑士,喃喃一句。
一阵风雪卷过,他立即将窗口关了起来。
小屋内燃着的煤炉,让雪日的值守也可以不受冬寒。
一队士卒排队而来,将五个哨卡的士卒换下。
庄严的场景,却没有任何人观看。
扶苏透过风镜看向平坦宽敞的大道。
连日的冒雪驰骋,便在过了关哨后多了些许火热。
看着远处流淌的灞水,有几条船只正在顺着河流南下。
灞桥也重修了吗?
看着高高架起来的桥梁,子婴跃马而上。
桥边还有士卒守卫,只不过并不是探查之人。
马匹越过灞水,便看到北方一处烟火之地。
大片的建筑区。
扶苏愣愣的望着那处似乎偶尔传来马匹嘶鸣和人声呼喝的地方。
“子婴兄长这商贸区可真大啊!”
他在斗篷下赞叹了一句,边看向西面。
那里有更加庞大的一处建筑区域,傍晚也有炊烟升起。
裹了裹身上的狐裘头蓬,他呼喝一声,“加速前行,到城中本郡守请尔等去吃羊肉火锅!”
亲卫们都兴奋了起来,羊肉火锅他们可是早有耳闻,在楚地没有那个气氛。
“驾!”
马鞭在空气中发出爆鸣。
马速再上一成。
冬季天黑的比较早。
等到了咸阳东郊,天色已经黑透。
可是咸阳的极庙关口前依旧人流窜动。
大道边的夜灯通明,小贩和游商呼和声不断。
关口外的传舍、蕃馆、商舍众多,有着来自大秦各地的信使、官吏和商贾。
黔首们也在这里聚集起来,形成了一处规模不小的集市。
三十骑在这里非常显眼,被这群雄壮随从围拢起来的人一看便知是位上吏。
很多行人忙靠边让行,唯恐触怒这群人。
传舍侍从看过亲卫送上的印信,立即将这群人迎进大院内,喊来马舍的人将他们的马匹带了下去。
并安排很快安排好众人的住处。
扶苏拉住主事的小吏。
“舍中庖厨可有羊肉火锅?”
那小吏一脸为难,“您不知,咱这国都传舍中都已经没有庖厨了。传舍外几条街市都有吃食,过子时才打烊。不过羊肉火锅还是得去城内,好几家的味道都不错。”
闻言扶苏便叹息一声,转身对着手下亲卫道:“不巧,咱们来的迟了,这火锅只能明日再请了!”
“一路风雪,我等也有些疲倦,正想呼呼大睡,既然晚了,那便明日!”
扶苏拱了拱手,心中有些惭愧。
那小吏却是看懵了,连忙问道:“郡守这是作何?先别忙着休息啊!咱们这极庙关口子时才宵禁!”
扶苏一愣,“什么时候改的规矩?”
那小吏笑了笑,“看来您往年也来过国都,这是去年才改的。如今咸阳有三处关哨。
极庙是最外围的,子时宵禁。
皂水桥外关口是亥时宵禁。
咸阳宫才是戊时宵禁。”
扶苏看着三十个呆愣的亲卫,“别愣着了,赶紧把包裹放到室内,随本郡守去城内!”
一阵欢呼,三十个人便忙催促侍从带路,将他们各自的包裹的都放到室内去。
“诸位可要带着照身,不然碰到巡查,不好应付!”
小吏还跟着提醒了一句,以这群人凶悍的样子,肯定会遇到盘查。
“有劳!”
“嗨,还有一事要告知郡守,在城内饮食,可带上印信,无需金银。”
“此话怎讲?”
那小吏一脸自豪神色,“此事为平准令提议,在国都试行。凡往来吏员在国都餐饮,皆可凭
印信免单,每五日各商铺凭印花找平准府平账。”
扶苏拱了拱手,适时露出惊讶神色。
院外再次传来呼喝之声,小吏便告辞而去,忙着去迎接另外一群人。
亲卫们到齐后,扶苏便领着他们出了传舍。
极庙靠着兴乐宫,东西的这条路便是极庙道直通骊山。
过了关卡,扶苏便迎来了几人。
为首一人是个中年人,面容白净,一身华服,身后则跟着几个黑衣劲装的仆从。
“见过会稽郡守,老……老夫奉主人之命,送上此物,以便明日使用。”
扶苏看着这面容熟悉的宦官,接过他手中的锦囊,眼神闪动,“替我向,向主人家问好,我明日便去拜会。”
中年宦官微微躬身,便带着车马离去。
扶苏将锦囊打开,一个竹牌,一个玉牌,不用细看,他便知这是何物。
一群亲卫自然也是认识那位宦官,只是在外无法表露。
“走吧,咱们去吃火锅!”
关哨内的人流要比外面少一些,街面上的积雪也打扫的干干净净。
两旁高耸的灯盏照亮了街面。
两边则是各种铺子,有贩卖绸缎、布衣、皮裘的等衣的,还有贩卖毛笔、墨锭、木牍等文化用品的。
有卖锅碗瓢盆等日用的,还有油盐酱醋茶的铺子。
这些店铺是两年前扶苏未曾见到过的,全都是新建的。
前方的尽头是一条南北朝向的大道。
一个路牌在一旁十分显眼。
青铜质地,上书红漆小篆。
震惊!秦朝路牌出土!
扶苏站在这处路牌下,久久不语。
“郡守,您看那!”
极庙道往前延伸,便是一个青石拱桥。
此时桥上的关口正在关闭,几队黑甲士卒铿锵的脚步声让人心惊。
而皂水上波光荡漾,映衬对岸不远的一座庞大的宫室群落。
“章台宫的灯火好明亮啊!”
眼前如同梦幻一般的景象,扶苏不由呆了。
摸了摸袖口的那个锦囊,恐怕此刻自己的父皇仍在处理公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