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缠绵,小秦晧彻底掌握了鳞潜羽翔的读写,柳如思手里做着的绑带牛皮靴也已经像模像样。
她打算给秦烈做双硬皮靴,他平常上山下地,普通的布鞋穿不了多久就会烂。
“嘶!”
“娘!你的手指流血了!”小秦晧急忙凑过来。
柳如思小脸皱成了一团,被锥子扎真的好痛啊啊啊…
稍微缓过劲,她对着儿子严肃警告道:“不许告诉你爹!”
这双鞋她去年就开始做了,就因为之前扎了一下,秦烈直接没收,被迫停工一年多,最近才她在箱子最下面发现做了一半的靴子。
用凉开水冲洗着手指,她默默祈祷手指不要肿起来,千万别让秦烈发现了。
“小翠!小翠…”婶婶的声音由远及近。
她两眼红红的跑进来,拉着柳如思,嘴唇哆嗦着却半天没说出口。
“婶婶,怎么了?”
“从城里回来的路上山石滚落…秦烈他…他…”
她只觉得哄的一下,像是从云端落入泥潭,脑子一片空白。
怔愣了一会儿,柳如思脸色煞白的冲出去,她跑得飞快,绕过那片池塘,跑过几间土房民舍。
她看见人影憧憧,聚在小叔家门口的平地上,也是那间柴房的门口。
匆匆拨开人群挤进去,她就看见一个人躺在中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高大躯体…
她急切的扑上去,颤抖的手摸索着他的脖颈,曾经温暖得像火炉一般的身体竟然没有了热度,颈动脉摸不出一丝脉动。
“小翠…秦烈已经去了…他被山石砸中后背,当场就没气息了。”小叔泪流不止,上来拉柳若诗。
秦家养了几头牛后,需要耕地的时节会租给村户耕地,平日里小叔会拉牛车往返于城村。昨日秦烈打猎时采到年份不低的人参,今天是和小叔一起坐牛车进城去卖人参和其他货物。
柳如思推开小叔的手,双手交迭在秦烈没有起伏的胸口上…只是刚放上去她就察觉到异样,拉开他胸前的衣服,就看见他的胸膛上包着厚厚的纱布,还有隐约的血红。
粗暴的三两下拆开纱布,就看见深可见骨的刀伤,柳如思抬头质问般看向小叔。
“我们卖完人参刚出城,遇到了拦路的山匪…秦烈砍倒了几个,山匪就跑了,只是他也挨了一刀,我们马上就回城包扎了。”小叔叙述着又悲泣起来。
“要不是受了伤,山石滚落以他的身手也能躲开的,而且…他还先推了我一把…唔…”
柳如思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地,如木偶般看不出鲜活。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抬头对天怒骂:“贼老天!你有病!”
“为什么?为什么!”
柳如思状若癫狂般质问着…
刚击退了山匪,接着就遭遇山石滚落…她不信命,可现在不由得她不信!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秦烈一定要死!?
为什么她明明很优秀,爸妈却都不要她?
为什么让她中了一千万,又让她死而重生到这个世界?
为什么她已经沦陷于秦烈给的幸福中,又突然把他带走?!
柳如思呆坐在地上,出落得美艳的脸此时苍白如白纸,本就娇小的身躯此时更显脆弱,好像刮来一阵风儿就能将她吹离世间…
“娘!”
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幼小的孩子直往她怀里扑,她下意识就伸手搂住孩子。
“娘…爹怎么了?呜呜呜…我是不是没有爹了…呜呜”小秦晧从会说话以后就很少哭,此时哭泣的样子反而像个普通孩子…
像是恍然大悟,原来一切不是梦!梦怎么会这么痛呢?
眼泪终于崩溃决堤,但柳如思却像是活了过来,示意婶婶帮她照顾小秦晧,她又扑到秦烈身上摸索他的衣襟。
周身摸了一遍,她抬起头两眼通红的问:“他的钱呢?秦烈卖人参换的钱呢?!”
看着四周的人都往一处看,柳如思顺着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一个满脸溃烂的人一瘸一拐的往人后躲…
柳如思势如虎豹般的冲过去,一把拽住渣爹,强硬的伸手就把他衣襟里鼓鼓的荷包掏出来!
只看一眼她就知道是秦烈的,这是她给秦烈缝的,她只会缝线不会绣花,荷包光秃秃的,但秦烈用了好多年。
“这是秦烈留给孩子读书的钱!是他拿命换来的!拿我们母子的钱,当心秦烈把你一起拉下去!”
柳如思在故意胡扯,她需要吓一吓别人,山村的生活并不是一片祥和的,互帮互助的有,恃强凌弱也常见,秦烈在的话她不需要担心这些…
有小叔一家和黄大石一家的帮忙,丧事办得还算顺利。
请了唢呐匠吹吹打打送到半山腰的秦家坟里,看着错落排列的几座坟,柳如思突然觉得,以前安抚秦烈的话很不恰当。
正是因为失去的人是爱你的,对你很好,才更让人无法接受啊…
时光开始变得难熬,仅仅是一个月便让柳如思觉得恍如隔世。
布包里装着从城里买来的盐和一些杂物,柳如思
心里盘算着秦晧以后的费用。
家里现在有二百多两银子,若是平平淡淡的过,够她把秦晧养大了。想让他读书,普通私塾束脩用差点的笔墨一年二十多两,也够他读到十来岁了。可那种私塾里教书的先生最多不过秀才,能学到的学问恐怕有限。
之前秦烈的意思是把他送到闻名百里的和光书院,那是翰林学士退隐山林后办的书院,门下出的秀才、举人数不胜数。但和光书院一年束脩就要八十两,二百两只够读两年,两年能读出个什么?
尽管秦晧现在还没四岁,但不早点规划肯定是不行的…或者可以先去普通私塾把秀才掏空,再转去和光书院?
“小翠,到家了。”小叔把柳如思唤醒,她轻吁一口气把头上的帷帽摘下。
从祖父那儿接小秦晧回家,走在路上小秦晧眉飞色舞的跟她说着:“千字文我都会背会写了!外曾祖让我在四书里选一个学,我选了孟子!”
“嗯,晧晧很厉害。”柳如思夸奖过后就话锋一转。“今天我出门得早,你自己有没有做操?”
“有…”小秦晧躲闪着眼神。
“哦?没有说谎?我明天会去问你外曾祖的哟。”
小秦晧用九成新的脑子思考了一下,认为真相瞒不住亲娘,于是几乎细不可闻的说:“我…我今天忘记做操了…”
“嗯,忘记了没事,明天补回来就好了。做操能让你长得更高,你想像爹一样高大…”柳如思心口一疼,她总是忘了,已经没有秦烈了。
咽下酸涩,她接着教育道:“撒谎是不好的,以后要对娘说实话好吗?”
“好。”小秦晧闷闷应道,上前紧拉着她的手,整个小团子黏黏糊糊的倚在她身上,他不懂的事还很多,但他能感觉到娘亲的情绪不好…
看着几乎挂在自己腿上,严重妨碍她走路的小团子,柳如思忍俊不禁的摇了摇头,干脆把孩子捞起来抱着。
回到家后柳如思也没再感伤,忙碌的家事占据了她脑中的空隙,今天卖了牛犊子,给母牛多喂点谷物吧。这几年的选育看来是有用的,三十只母鸡今天下了二十六个蛋!二十只母鸭差点,不过也有十一个蛋。
看来签的订单没问题了,以后光靠给城里大户提供蛋类,每个月都能赚三两多,虽然不够多,但这是比较稳定的收入,而且以后可以尝试扩大规模。
另外成鸡、成鸭也是可以出的,这也是大的收入,不过目前还没有订单,只能卖给菜贩,价格会比较低。
自家有养鸡鸭,给儿子做饭自然不会吝啬,小孩子需要有蛋白质摄入才能健康成长,一碗嫩滑的蒸蛋撒上葱花端上桌,柳如思大喊:“秦晧!来吃饭了!”
“来啦!”小秦晧登登登从后院跑进来,站到盆架前面的小凳子上,举着双手等着。
柳如思舀了水缓缓淋在儿子手上,欣慰道:“饭前便后要洗手,晧晧很棒,养成了好习惯。”
母子俩正吃着饭,就听见陌生的脚步走来,一个脚步虚浮的男人不请自来,柳如思记得他是村里人,平日里经常偷鸡摸狗不干正事,村里都叫他二流子。
二流子径直走进屋里满脸笑容,但柳如思能看见他眼底的恶欲。“小翠在吃饭啊,正好,我弄了只烤鸭,想着秦兄弟走了,你可能日子不好过,就给你送来。”
“不必了,烈哥留了点家底,我们母子不至于挨饿。”柳如思脸上尽是冷漠。“天色不早了,家里不方便待客,你带着烤鸭回家吃吧。”
二流子不以为意,把荷叶包着的鸭子放餐桌上,就伸手去拉柳如思手,脸上浮现出做作的怜惜。“你不用逞强,一个女人还带着个拖油瓶,唉,我也看着心疼,这才想着偶尔来照顾一下。”
柳如思抽了几下没把手抽出来,顿了一会儿,原本紧绷的脸突然松开,轻声笑道:“就偶尔来照顾吗?”
美艳动人的女人突然笑了,直把二流子给看呆了,之前他在远处看过城里芳春院的花魁,好像也差了柳翠许多…
小秦晧一声不吭的坐在桌边,他感觉现在发生的事是不对的,但他不知道哪里不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两只小手紧紧攥着。
柳如思动手将烤鸭拆开放到自家的盘子上,把荷叶和绳子塞到灶膛里。
二流子回过神看见她收下烤鸭的动作,再结合她刚说的话,顿时喜出望外。“我…我去求我爹,他早就想让我娶媳妇了!你虽然是寡妇…但我不嫌弃!你要带着儿子也可以,他改我的姓就行了!”
小秦晧顿时急了,别的他不懂,但他讨厌这个人!他不想改他的姓!
“娘!我不…”
“嘘!”柳如思偷偷对儿子眨了眨眼,然后转头对二流子说:“不着急,孩子在这儿呢,跟我去别处说。”
柳如思转身朝后院的鸡舍走去,走了两步还回头瞥一眼二流子,示意他跟上。二流子早被迷得七荤八素,飘飘然就跟了上去。
走到后院,柳如思关上后院的门,二流子顿时兴奋得眼睛充血发红。
她勾起嘴角却是满眼森然,用尽全力飞起一脚,正中裆部!
二流子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