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爷爷,文武百官已候在殿外。”朱高煦恭敬的跪了下去。
“嗯。”
朱元璋鼻子里应了一声,看向朱棣,威严道:“朕欲让你即皇帝位,却不会出面为你正名,你愿否!”
朱棣闻言强忍激动,正色道:“若能使大明再创盛世,儿臣不在乎千古骂名,只要儿臣继位,必定为天下百姓造福,真正做到他们所求的四个字:太平、富足!”
朱元璋点了点头,而后看着朱棣,满是威严肃穆的说道:“第四子朱棣听旨!”
“父皇!儿臣听旨!”
朱棣紧张的指尖发白,深深叩拜。
“即日起,朱允炆尊太上皇,禅位于你,即皇帝位!”
朱棣只感觉一阵不真实,心脏扑通扑通乱跳,迅速应道:“儿臣遵旨,儿臣必不辜负父皇,不负天下黎民百姓!”
“老四,不要让咱失望!”
朱元璋深深看了他一眼,指着朱允炆说道:“你过来。”
“……皇爷爷。”朱允炆一阵失神,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般,提不上一丝力气。
“阿弥陀佛。”
最后还是善解人意的觉远和尚给帮忙搀扶过去的。
“同老四一起出去吧,面对百官你下禅位诏书,禅位于燕王。”朱元璋不容拒绝道,三龙同朝的格局于天下不利,他不想出面扰动时局,所以由朱允炆下禅位诏书即可。
“皇爷爷,我……遵命!”朱允炆惨兮兮的样子,张了张嘴,却又深知老朱的脾气,最终只能无奈认命。
对于这个结果,朱标虽然有些失望,但也只是叹息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此刻即使燕王不愿登基称帝,燕藩将士也会逼他称帝,虽然朱元璋露面这些燕藩将军不敢造次,但难免心生怨念,甚至暗中再起兵戈也未可知!
毕竟叛乱可是灭族大罪!
而朱棣对于父皇不亲自出面,同样有些失望,但不多,从始至终,他需要的只是父皇的认可,填补心中的亏欠!只要父皇认可他这个皇帝,即便天下众口铄金又于他何加焉!
此刻最高兴的莫过于朱高煦,他原地狂喜,嘴里一直咕哝着‘世子多疾,我要多加努力’,乐的快找不到北了。
……
这时。
从享殿之内走出,四十岁出头的朱棣意气风发,眼中满是喜悦的神色,激动的面色潮红。
与之相对应的是失魂落魄的朱允炆,狼狈的身影踉跄几步,走到文武百官面前。
哗啦啦!
文武百官一阵骚动,随后纷纷跪拜,口中大呼:
“臣等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免礼平身。”朱允炆想到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下旨,心中不由一阵悲哀:“着方孝孺上前听旨!”
“臣在!”方孝孺很是激动,立刻上前一步。
朱允炆深吸一口气,不甘心的说出这句话:“朕奉天祭祖,得太祖显灵点化,自知德行不足以承此大位,然,国不可一日无主,即日起,朕尊太上皇位,禅位于太祖第四子,燕王朱棣,即大明皇帝位!”
说完这句话,建文帝朱允炆只觉一阵无力感,身子一软,被善解人意的觉远和尚接住了。
而神阶之下,则一片高呼。
“恭喜吾皇登基,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燕藩将士狂喜,纷纷口称陛下,跪伏在地,生怕此时不拜之后会出意外,影响自己封侯拜相的机会。
真正登基并非今日,毕竟年号祭祖等等都没做呢,只不过燕藩诸将,渴望此刻久矣,着急先把调子定下来!
“陛下不可!”
方孝孺大惊失色立刻悲呼,出声阻止。
朱棣当即凝眉喝道:“有何不可?文帝受奸臣蛊惑,本王奉天靖难进京护驾,今日祭拜太祖,得太祖诏令,文帝旨意继位,乃名正言顺!你何以擅自抗旨不尊?”
“简直一派胡言!太祖已驾崩多年,你这不孝子焉敢惊动太祖圣灵!”
方孝孺对殿前的朱棣怒目而视:“逆贼朱棣,你心怀不轨,假借太祖遗训,称兵构乱,致使天下沸腾,城郭尽毁,良田尽丧,百姓生灵涂炭,将士浴血沙场,倾盛世于倒悬,覆江山于祸乱,名为靖难,实为谋反!!”
“吾皇建文被逼禅位,浩浩皇都一片火海,皆因你朱棣逼宫谋逆,夺嫡篡位,狼子野心昭然于天!当真祸国殃民,人鬼共愤,太祖之灵与神明共鉴!!”
朱允炆愣住了,这居然是我的部下,竟如此勇猛,他知晓大儒方孝孺能说会道,妙笔生花,却没想到言辞竟如此犀利,字字珠玑。
如今太祖皇帝就在殿内,若让他如此说下去,说不定能让朱元璋回心转意,想到此处不由大为意动。
朱允炆感激的对方孝孺露出一抹笑容,鼓励他再接再厉。
享殿台阶之上,朱棣面色阴沉,显然也是想到此处,当即大喝:
“放肆!来人把他拖下去…
…”
“你放肆!本官乃太祖高皇帝钦点顾命大臣,阻我言路便是视太祖于无物!燕藩诸逆,我看谁敢动我!”
方孝孺怒目圆睁,唾液纷飞,大声高呼:“吾太祖高皇帝起布衣,奋万死,一统天下,创大明万里江山,开万代盛世之鸿业,临国三十有一年,享七十一年天寿,羽化登仙。”
“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一十六日,皇太孙允炆奉遗诏,登基为帝,是为大明朝二世皇帝,改年号“建文”!”
“吾皇建文皇帝登基以来,施仁政,行汉初文景之治;减赋税,解黎庶苍生之疾苦;宽刑律,以周礼教化于万民;亲臣僚,行三皇五帝之圣德!呜呼!吾皇圣明,必为万世所景仰!!!”
“而朱棣逆贼,你为臣不忠,为子不孝,为叔不仁,为长不义,冒犯于祖宗,获罪于天地!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乱臣贼子,天怒人怨,人人共诛!!”
“你这乱臣贼子,居然还有胆量站在太祖的享殿面前,我要是你,如今早已颜面尽失,无地自容!”
“你以下犯上,弑君谋位,必为子孙效尤,你的后辈将会互相残杀,诛你狗头,乱尔天下。”
“朱棣,你且看身后!吾太祖皇帝的圣灵在看着你,苍天鬼神将不容你,祖宗会罚你,苍天会灭你,子孙会耻笑你,后世会唾骂你,你将不人不鬼,禽兽不如,永世不得超生!”
啪!
享殿之内突然有声音传出,朱允炆激动不已,只觉通体舒畅,痛快至极。
好骂!当真好骂!
朱棣胸脯起伏,气的肝脏隐隐作痛,他知道此时不是发作的时候,于是深呼吸平复下来,沉着冷静道:“你骂够了没有。”
方孝孺冷冷回应道:“说完了,老夫说完了,太祖爷也听到了。”
“呵,呵呵。”
朱棣忽然赞叹道:“先生的言辞之犀利,惊天地泣鬼神,真乃当今大儒啊。”
“只可惜言语不如刀枪狠,话意不如剑戟利。”方孝孺不敢当。
“先生可知,你应该可惜的并不是言语话意!”
朱棣脸色猛然一变,大喝:“而是你非不清分,良莠不辨,枉读圣贤之书,玷污忠义二字!想我太祖高皇帝,艰难百战,定天下,成帝业,传之万世,而建文无道,宠信奸佞,首恶齐泰、方孝孺!倾我社稷,屠我家人,心非禽兽,何忍于此?”
“我自受封以来,卫国守疆,惟知循规守法,而奸臣跋扈,加害无辜,蓄意削我护卫,聚人马三十万围困我于北平,甲马奔突于街市,剑声喧嚣于王府,我只得佯疯以求苟活,我乃太祖皇帝之子,堂堂燕王竟至如此,何况天下百姓耶?”
“方孝孺你可知,苍天尚有好生之德,而你等奸佞,竟驱大明子民自相残杀,唆使太祖子嗣互起刀兵,致使天下百姓生灵涂炭,父皇能有多少子孙待汝杀戮?江山能有多少田舍供其损毁?”
情到深处,朱棣愤然指向一旁被骂懵逼的建文帝,滔滔不绝道:“他朱允炆!才不及学徒,德不及贩夫!以空谈欺天下,以愚顽误家国!变律法,改官制,离经叛道;复井田,乱藩镇,倒行逆施。太祖遗训:朝无正臣,内有奸恶,必训兵讨之,以清君侧之恶。”
“方孝孺你以当今大儒自居,不行圣人之道,此为不仁;口称君子,却使诡计离间我叔侄亲情,此为不义;允炆禅位,你却不尊圣旨,此为不忠;太祖陵前,你竟信口雌黄,欺世盗名,此为不孝!”
“尔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反咬一口,招摇惑众,狼子野心,天地可鉴!”
方孝孺摇了摇头,不屑一顾:“天下人是长眼与耳的,任你口舌再利,也洗不清你进京逼宫,谋逆篡位之名!”
“我口舌利,我他么……太上皇已禅位于我,你却如此顶撞圣驾,你想株连九族吗!”朱棣肺都快气炸了。
“诛我十族又何妨!”方孝孺轻笑一声,身后百官肃然起敬。
“好,朕这便满足你!”
朱棣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几位与方孝孺有姻亲或未出五服的官员当场吓得惊恐万分:卧槽,你清高,你了不起,你他么可真大气!
“刘兄,这十族包括哪些?”几位官职相比不大的小官窃窃私语起来。
刘兄沉思一番,答道:“这么说吧,你若早上与方孝孺说了一句话,那不但你要死,你远房表弟的二舅父也得陪葬!”
“嘶!”
顿时百官中一片倒抽冷气的,对方孝孺的敬意在此刻达到了顶峰,当然,不包括几位面如死灰的大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