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方洋意气风发地来到女生宿舍,在女生们热情的吹捧中完成了电路的修复工作。何朵尴尬又难受,歪在床上假装睡觉,耳朵却全程关注着方洋的一举一动,计算着他离开的时间。几分钟后,墙壁上老掉牙的空调突然吱呀一声开始运转,久违的冷风嗖嗖冒了出来。众人纷纷欣喜不已。
“喝杯水吧!”一个女生招待方洋道。
“不喝了,我要找何朵。何朵呢?在哪儿呀?哟,睡着啦?”何朵听到方洋扯着嗓子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她赶紧装作伸了个懒腰,手臂搭在额头上,眯眼看向外面。这时方洋已经把蚊帐轻轻拨开了一个小口子,满脸笑意又有些紧张地瞅了一眼何朵。
何朵撤回蚊帐,笑道:“不好意思呀,太困了,居然睡着了,你在客厅等我一会吧。”
“好嘞!”方洋乖巧地退了出去。
宿舍凉快了,何朵却要裹在热腾腾的夜里陪着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男生逛街。虽然很尴尬,但方洋毕竟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再不喜欢,面子上总要过得去。因此何朵尽量收着自己的性子,客气地陪他尬聊。原以为方洋又会滔滔不绝吹嘘自己多见过世面多无所不能,没想到这小子却难得的安静体贴,只是自然地跟在何朵身边,何朵说什么他就应和什么,这倒让何朵有些意外。
“晚饭吃了吗?”
“吃了。”
“想再吃点什么吗?”
“不用了,很饱呢。”
“想买点什么?”
“也想不到有啥需要的,先看看吧!”
两人略显尴尬地走在热闹的夜市中,何朵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大方豪爽,让气氛尽可能自然舒适。要么工作,要么江临的风土人情,要么眼前的小摊等等,何朵全程顾左右言其他,不给方洋穿插隐私话题的机会。也许是气场太强,平日里不可一世的方洋此时在何朵面前还挺收敛。夜市也并不大,不到一小时两人已经逛完,何朵终于如愿回到了凉爽的宿舍。
何朵不是个爱记仇的人,记恨一个人会平白无故增加很多疲累。虽然和舍友已有隔阂,她也尽量和对方和平相处。只是方洋依然死性不改,往后很长时间里都不厌其烦地炫耀自己与何朵那“怦然心动”的“约会”。何朵懒得计较,不想为这种幼稚的事情牵扯精力。明明人前人后自己跟这个方洋几乎都没什么交集,稍微带点脑子的人也应该看的出来。那些背后嚼舌根的,只能说不是太闲,就是心态有问题。好在公司正好组织二线员工外出学习,何朵第一时间收拾好东西,跟随队伍来到南部岳州省的省会,香城。
走南闯北看世界一直是何朵的愿望之一。因此在香城的日子里,只要一有时间,她便会和莫清澜一起奔走游荡在香城的各个旅游打卡点。培训的节奏前松后紧,一周的时间,越往后内容越多,培训强度越大,最后三天甚至从早上九点一直培训到夜里一点。高强度的学习让员工们深深沉醉于公司的企业文化和感人发展史之中,何朵亦是奋发图强,立志全身心投入工作以回报公司。
当为期一周的培训结束后,员工之间早已链接起了深厚的友谊,何朵更是对分公司的领导暗暗仰慕。这位领导无论是形象气质还是为人处事,都满足了她理想男友的标签,毕竟没有一个女孩能挡得住这种既上进又帅气的青年才俊的魅力。只是她知道,自己这个丑小鸭和帅哥领导之间差距悬殊,因此只是悄悄保留着这份心动,反正只要能在工作上远远看上几眼,她就已经很兴奋了。
何朵想着,只要足够努力,等自己变的优秀又强大时,也许就有资格和对方近距离对话了。只是这梦幻般的单相思连一个月的时间都没能维系下来,就被一纸调令打断。总部发来通知,把帅哥领导调离了江临。
同样惋惜的远不止何朵一人,早有女生们哭红了眼,在背后一声声哀叹缘分的不公。何朵暗自唏嘘,却也并没有什么伤感。于她而言,这份心动也只是迷妹女孩的一段日常,提高生活品质,立足于这座城市才是未来几年内自己拼搏的主题。
然而她的职业生涯也被打乱了,领导调走后不久,人事主管找来何朵,要把她调到外地分部。
“去宜安?做什么呢?”
“去开拓市场,创建团队。”
“可我只是一个做人事工作的,我怎么能开拓的了市场呢?”
“凡是总有第一步,第一步就是‘1’,干完了“1”才会有后面的‘0’,不做怎么知道不行呢?我相信你,你可以的!”
“一定要去吗?”
“是的。”
何朵很敬佩这个同她谈话的主管。同样是八零后,她只年长何朵五岁,却是一个独当一面掷地有声的女强人。一直以来,何朵都以她为榜样,积极配合主管的各种安排,可如今,她不得不拒绝了。
自己本来就是个外地人,千里迢迢奔赴江临,就为了将来可以在这里落地扎根,岂有初来乍到就反去异地发展的道理?反观公司,眼下业绩发展的并不理想,从当下的人事架构看,二线员工是超
编的。这个调令无非是想在精简本地人力的同时,顺手尝试拓新外地市场罢了。
何朵和莫清澜坐在路边的小吃摊,食不知味地往嘴里塞着拌面和馄饨,心中逐渐凸显出一个大胆的念头——离职。
即便没有这次人事调动,微弱可怜的收入也佐证着这份工作不是长久之计。何朵明明已经拿到了毕业证,是正儿八经的重点大学本科毕业生,却被公司以初入社会为由,按照实习生标准计算的工资。入职后第一个月,何朵拿到了六百元工资,第二个月也只有八百元。按照这样的工资计算方法,自己哪怕再干三五年也混不起来。
说辞就辞,两人毫不拖泥带水。趁着交接工作的间隙,两人在市郊租到了一间位于二层的农民房,辞职当天就搬了过去。虽然离市区有点远,但环境还算安静。一间卧室、一个卫生间、一间厨房,构成了何朵和莫清澜在江临的第一个有烟火气的家。
何朵兴奋不已,自此后终于也可以和别人一样,开口闭口用“回家”“家里”这种字眼来描述自己的生活轨迹了。莫清澜极爱养生,又很会做饭,何朵跟着她饱了不少口福。两人从二元店和夜市上淘回来一些锅碗瓢盆,莫清澜的哥嫂也资助了一些简单物件。因为房子需要押一付三,何朵捉襟见肘,莫清澜便扛起了大部分费用,这也让何朵感动不已。只是接下来要继续找工作的话,自己手里的钱同样支撑不了多久。思来想去,何朵硬着头皮跟朱峰借了一千元。
自打来到江临,除了母亲许娇兰,家里再没一人联系问候过何朵。何朵明白大家依然还在生气自己背井离乡的选择,一旦自己伸手借钱或者服软,他们定会不失时机地拉扯她回老家。到时候那些“你看吧,这就是一意孤行不停家人劝的后果”之类的话一涌而出,是自己万万无法接受的。因此自己再穷也不能跟家人开口,何况父母的经济形势只怕比自己还要艰难。朱峰远在北部首都,虽然毕业工作后两人联系渐少,却依然很讲义气,何朵刚打完电话,他便跑到银行把钱汇了过来。何朵暗暗发誓,最多两个月,一定要把钱还给朱峰。
饶是如此,在新的收入确定之前,这点钱还是要掰成好几瓣仔细着花。时值国庆,莫清澜早早地回去了北方老家。何朵没钱去买回家的车票,更没钱去周围旅游观光,只好蜗居在这个十平方的小居室里消磨时间。反正此时已经拿到了下一份工作的offer,索性每天看书睡觉,既省钱又不虚度光阴。
为了最大程度节省开支,何朵把一日三餐的数量减少为一餐半,中午起床后到小区门口买两块钱的葱花饼和一根油条,到家后熬上半锅小米粥,午饭就此打发完毕。吃完后躺在床上看小说,一直看到夜里。不饿就不吃东西,饿了就把剩下的米粥热一热。只要不困就继续看小说,困了就睡觉,不管是半夜几点。
七天假期过得暗无天日,何朵几乎都没好好抬头看过太阳。出租房终日没有阳光,阴冷的很,何朵把自己和莫清澜的被子迭在一起盖在身上,黑白颠倒地过着被世人遗忘的生活。前几天还好,从第五天开始,一些暗暗的悲怆之感渐渐从内心涌出。这种无人问津的潦倒生活,在内心深处一次又一次戳伤着自己。
仅仅七天,何朵身体暴瘦四五斤,肚子饿得都瘪了下去。好几天不跟人说话,喉咙里猛然发出点声音,连她自己都感觉怪异的很。然而外出逛街势必又要花钱,而眼下就连几块钱的公交费对她而言都是致命的开销。好在小说还算精彩,何朵连轴转看完了《鬼吹灯》《盗墓笔记》《诛仙》这几部,精神世界还算温饱,甚至一度现实和虚拟分不清楚,脑子里浑浑噩噩。等第七天莫清澜风尘仆仆地回归后,房间里才有了一丝人气,何朵这“意义非凡”的假期也终于结束。
有了第一份工作的经验,何朵这次擦亮了眼睛,下决心一定要找一家正规的公司。不久后她入职到一家服装公司,岗位是行政人事,工位就是公司的前台。招聘她的主管嘴里一本正经地解释着行政人事不分家,她的大部分工作内容都是人事。何朵也便既来之,则安之,谁让自己穷困潦倒迫切需要一份工作呢?
服装公司位于江临的市中心,地段很是繁华热闹。能把公司安在这里,实力自然不会太差,何朵蛮期待往后在这里的学习成长。公司代理运营几家国外品牌的渠道销售,门店分布在全国的七八个城市,而江临总部办公的一共只有十几个人。何朵每天的工作就是监督这些人的打卡出勤,做公司的会议记录,接待来访者,收集外地门店的各种数据,同时不断上网刷新简历投递情况,帮助主管预约面试。
老板和老板娘总是风风火火突然驾到,忙碌地开个会后又神龙见首不见尾地消失。何朵对这位打扮极其精致时髦的老板娘敬畏不已,一米六的个子,气场却远超一米八,一丝不苟的发型,流畅神气的眉毛,还有那恰到好处的腮红和精致的唇线,真真讲究至极。
“有钱又优秀的女人原来就是这个样子,太迷人了,只怕我过十年都到不了这个境界。”何朵心里暗暗羡慕着,甚至都不敢正眼看向老板娘。
许是前台更新的太频繁,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