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寒窗,一朝解放。欢腾的校园,废纸碎屑漫天飞,男歌女舞尽癫狂。喧嚣凌乱的教室里,白羽莲正式启动了“散伙”流程。按理说在这重要的大结局时刻,老师总该给学生们一些语重心长的祝福。可白羽莲酝酿了半天,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最后只得平淡地来了句:“大家收拾好东西,有用的资料都带回去。”
一些等不及的学生早已如笼中鸟重获自由般迫不及待冲了出去,其他动作慢的则和何朵一样,百感交集地浪费着最后的时光。
何朵挑出所有科目的课本,和那本最喜欢的地理课外书一起带回了宿舍,剩下厚厚的几摞学习资料则留在了原地。另有近半数的学生甚至什么都不带,原封不动“还”给了教室。
保洁阿姨早拿着一个又一个大麻袋欢天喜地奔走在教室和走廊,乐此不疲地收纳着如山般被丢弃的书本。每年夏天的这个时候,保洁人员的心情都如同过年般明媚喜庆。
“你还带这些干啥?和我们一样,一把火烧了多带劲!”回宿舍的路上,一个男同学看到何朵吭哧吭哧地抱着大摞书本,不解地说道。
“烧?”何朵惊奇地问道。
“对啊!你看那边!”男同学指着远处的操场。
果然,一缕缕黑烟夹带着火苗正在操场里欢腾地燃烧着,周围还簇拥着一些捶胸顿足手舞足蹈的同学,俨然一副快意江湖的豪迈。
“好有创意啊!”何朵感叹道。
“就是嘛!你也去呗,多爽!”男同学笑道。
一股冲动袭上何朵心头,但紧接着又被理性压了下去。“算了,不行不行,我干不出来,嘿嘿。”
“你们几个,干啥呢!”保安师傅从一侧快速跑向操场。
“不好,我先去救场了!”男同学一溜烟窜走。
何朵笑笑,径自回到宿舍。动作快的几个女生已经收拾好东西离开,留下光秃秃的床板和一地的垃圾。到此时,何朵才真正感受到离别的到来。
“何朵!何朵!”楼下传来熟悉的呼喊声。
何朵朝窗外一看,只见柴佳佳、毛静茹和曹亚楠正笑嘻嘻地在楼下张望。
“下来啦!”三人看到何朵的脑袋从窗户里探出来,挥手说道。
“你们直接上来呗!我还没收拾完呢!”何朵喊道。
“明天才正式离校呢,急啥?快点下来啦,出去玩!”曹亚楠扯着嗓子喊道。
都说网络游戏误人子弟,在何朵这般的年纪,多数成绩差的学生皆因沉迷网吧所致。以至于整整三年的高中时光,除了上网课,何朵柴佳佳等人都没敢去网吧,生怕一不小心就沉沦到虚拟世界不能自拔,耽误了学习。如今十年寒窗正式结束,四个女孩打算以趾高气昂进网吧的仪式庆祝解放。
尴尬的是,第一次去网吧的几人却连网都不会上。摸索半天打开电脑后,除了登录一下qq,就开始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那位一脸不屑的网管给开了几个视频网站,几人才开心地追起韩剧。然而囊中羞涩的她们只有两个小时的放纵时间,很快电脑便自动断网,四个女孩寒酸地鱼贯离去。
“网吧也不过如此呀!我就不明白了,这传说中误人子弟的绝命吸引力到底在哪里?不仅没意思,还又臭又乱。你们说那些沉迷网吧的同学到底是咋想的?”
“应该只是咱们不会玩的缘故吧!”
“是呀!估计在网吧里的我们,就跟在教室里最后两排的学生一样,换个主场,优越感立刻掉转!”
“反正我是没法理解,我觉得就是给我一台电脑,我也上不了瘾。”
“那是你还没玩起来,等你以后会玩了,应该就不会这么说啦!”
四个女生说说笑笑,心照不宣地朝同一个方向信步而行。待众人拐到十字路口后,一个熟悉的小面馆映入眼帘。此时另外三个瘦长的身影正从对面相向而来,和何朵等人汇聚在面馆门口,“七人行”成员全部到齐。
几人自觉走到常坐的位置:“老板,七份牛肉丸子面,三份重辣,两份微辣,两份正常辣!”
两年来,七个人同进同出无数次,学校旁边的砂锅店和牛肉丸子面是众人矢志不移的最爱。而今天,已是大家学生时代的最后一餐。
王亦凡、杨起和贾昀依然和往常一样相互打趣捧哏,只是气氛依然有些隐隐的不同寻常。曹亚楠吃着吃着,眼泪就滚落了下来。
“宝贝不哭,没事!”毛静茹轻轻抱着曹亚楠的肩膀,本来还想劝劝她,没想到自己也跟着眼眶潮湿起来。
“唉!”向来乐观活泼的柴佳佳也禁不住叹了口气,但紧接着又不好意思地习惯性憨笑起来。
“好啦!咱们又不是再也不见了,不哭啦。”何朵伸手帮曹亚楠擦了擦眼泪,一并劝慰道。
“哎呀!这,这气氛,啧啧,咋说呢?杨起,都怪你,你个二货!”王亦凡一看气氛不对,立刻拿杨起开涮,像往常般不客气地调侃起来。
杨起一副莫名其妙又懒得搭理的表情,扯着嗓子慢悠悠说
道:“怪我,怪我,怪我没办法让这丸子面变甜变酸,怪我没办法把王大仙变成拿着月光宝盒穿梭时空的盖世英雄!”
“哈哈哈,英雄嘛,这辈子是不太可能了。依我看,狗熊倒是可以一试!”贾昀乐呵呵地加入了逗逼行列。
曹亚楠苦笑一声,叹道:“行了行了,服了你们了。”说罢吸了吸鼻子,主动调整情绪。
再往后大家都说了些什么,何朵已没有印象。只是这幅温暖美好的画面始终刻在脑海里,往后的数十年里也时不时突然浮现。
七个人吃完饭后依然不舍得分开,索性一起压马路闲扯。一直逛到五百米外的人民广场,在敞亮热闹琳琅满目的地摊里溜达了一会儿后,走进了广场一角的沙冰店。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毛静茹饶有兴致地看着碗上的店家logo,不由自主酸起了诗词。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柴佳佳晃动着圆圆的脑袋瓜,条件反射地接了下去。
“这个店的名字真好!相思成冰,饮沙解意。咱们也算是相识在聚沙之年,日后天各一方,想起对方时,可以回忆回忆宁水,回忆回忆这里。”何朵心有所感,悠悠地说道。“哎哟,女生啊,没救,没救!”贾昀眯起眼睛苦笑起来。好端端的浪漫氛围,一下子就跑了样。
“切,贾昀你这个家伙,真没个情调!”曹亚楠嗔道。
这时候杨起也坐不住了,嗞着他那高高的公鸭嗓怼起来:“就是嘛,女生就是麻烦,又不是一辈子不见,搞得好像死了老公似的!”
话一出,四个女生抡起拳头就雨点般锤了下去。
好一番折腾之后,王亦凡突然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我提议,咱们以后每年都聚一次。不管刮刀子还是下炸弹,不管大家在哪里,日后有没有结婚生娃,都要雷打不动聚起来!”
“好!”
“没问题!”
“必须的,双手双脚赞成!”
由此,年少的眷恋被满满地倾注在青春的约定里。正是:韶华不负少年场,照影沉浮系青春。
为了早点搬离刘月生的小洋楼,新房将将打完顶时,何家就风风火火搬了进去。如今何朵高中毕业,何平也再次离职回到家中,何家人手充足,一家四口分工合作,在何胜华哒哒哒勤快的三轮车跑动下,两天之内就把大小家具悉数搬到了新家。
虽然新房的后续建造还在进行中,何家人却住的舒适泰然。终于有了自己的屋子,即便是陋室草厦,也难掩他们不用寄人篱下的幸福感。
按照农村的习俗,新房打顶时要摆席宴请。何朵和母亲提前两天安置好家具,尽量把屋里收拾的像模像样。宴席举办的当天,何家另外两个妯娌及小姑子何胜果早早赶来,和许娇兰一起扎堆在厨房里忙活。
虽然是宴请,规模却无需很大,只是喊来同村的邻居们一起聚个餐,就着馒头吃几碗大锅菜,图个热闹和彩头。吃席的人也不用上礼金,日常主人家需要帮忙的时候,顺便搭把手便成。
“朵朵,吃了没?”何胜果一边擦着油乎乎的嘴巴,一边对晃荡在客厅的何朵说道。
“还没,我一会儿再吃。”何朵说着,顺手给在座的客人们添了添茶水。
“快去吃,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晚了一会儿就没啦!嫂,给朵朵舀一碗菜!”何胜果对二嫂说道。
“朵朵你咋还没吃呀?”二婶听闻,赶紧挑了个差不多的碗,用抹布擦了擦,盛满汤菜端了出来。
三婶也同步抓了两个小馒头递给何朵。
何朵赶紧接过菜和馒头,左右看了一圈。父亲正在院里陪其他男客抽烟闲聊,哥哥则和同龄小伙子们打起了双扣,屋里的女客已陆续吃饱离开,只是桌子还未收拾。于是找了个就近的位置凑活坐着,把馒头掰成小块一一放进汤菜里,搅和几下后开吃。
等众宾客都走后,何家几个主妇才慢悠悠围坐在一起,把剩下的饭菜拼凑了几碗,心满意足地边吃边聊。
“还是自家的房子好啊,看着就是舒服!”早早吃完的何胜果坐在一边看着众人吃饭,由衷地感慨道。
“光线多好呀!毕竟是村里最高的地方,站在院子里啥也看得到,真的是亮堂!”二婶也舒心地说道。
“我跟你们说,早点搬来就对了!月生家那房子,风水不行,太硬了!嫂,你和哥压不住。”老三何胜华媳妇神叨叨地说道。
何胜果一听,也来了劲儿,连连应和道:“是哩!你们看咱哥,住他家七年就发生了两次大事故,每次都是生死一线,多受症啊!不就是因为那家里风水不行,都应到咱哥身上了嘛!”
“唉,可不是么!这些年我心里可是没少想这事。每次想起来我都急得呀,一身汗噌的就冒起来了!那房子,白天还好,晚上住着总觉得阴森森的。”许娇兰一边说着,一边不由地打了个冷战。
何朵不信什么迷信之说,但她一直以来确实也刘月生家的房子耿耿于怀。刘家的房子内部有一个隐屋,是刘家以前的老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