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宫中,前殿与后殿间的院子里有棵青苍大树,据说此树已有上千年之久,不老不枯,枝繁叶茂,差不多遮住了半个院子。
嬴嫣燕就在树下打坐,呼吸吐纳。
她身着翠绿长裙,外罩纱衣,白皙的皮肤在斑驳的阳光下,闪耀出凝脂美玉般的光泽,随着她悠长的呼吸,头上树冠,周遭绿荫都似是在随着她的节奏开开合合,起起落落。
看到这一幕,嬴魏澜脸上都露出一丝讶异,“燕儿竟然......在悟道?”
悟道,是一种状态。
外人只能通过一些特征来判断修炼者是否进入悟道状态,其中一种便是“暗与天地合”。天地即自然。
此时嬴嫣燕周围的自然之物与她呼吸牵连,便是传说中悟道状态中的“暗与天地合”了。
古往今来,鼎士中能够进入悟道状态者不少,但都是修炼到一定境界之后。
就连皇族里记载的那些密录中,进入悟道状态境界最低的,那也是七等。
难不成嬴嫣燕已经七等了?
嬴魏澜不信。
从八等到七等,有记录可查的最快速度是两年半。
创造这个记录的人,正是白永镇。
虽说记录中第二名仅比白永镇多用了一个月,但白永镇真正可怕之处在于七等升六等只用了两年!
甚至比八等升七等还要快!
更可怕的是,白永镇修炼像是没有瓶颈,突破境界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两三年一个大境界,可谓是吊打同辈人!
说嬴嫣燕天赋异禀嬴魏澜信,因为这话最早出自先帝之口,但说嬴嫣燕的天赋比当年的白永镇还要强,这就有待商榷了。
忽然,呼吸停了。
整个院子仿佛都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可刚才明明是一点声音都没有的。
再然后,嬴魏澜仿佛感觉阳光闪了眼睛。
嬴嫣燕睁眼了。
看到嬴魏澜,她脸上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欣喜,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灵俯瞰凡间,又似......在看个毫无关联的陌生人。
“燕儿啊,你可是还在怪罪我?”
在嬴嫣燕面前,嬴魏澜向来不以帝王自称,毕竟谁又愿意做个真正的孤家寡人呢,如果在亲妹妹面前都还要摆帝王的谱,那活着也未免过于无味了。
“皇兄不在宫中忧国忧民,跑来我这里做什么?”嬴嫣燕虽然礼节有加,但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怕是皇宫之外都能闻到。
嬴魏澜感觉很没面子,普天下敢让他没面子的人,他觉得应该不过一掌之数,而嬴嫣燕绝不是尾指那个。
“我来看看你,刚刚可是悟道了?”
“是。”嬴嫣燕倒是没有隐瞒,这宫中,若是嬴魏澜真想要知道,就没有可以隐瞒的事。
所以说与不说毫无区别。
“那......你现在究竟是何境界?”
“皇兄此话,不会觉得我已经是七等阳黄了吧?”
嬴魏澜捋了捋颌下长须,“万一我妹是天纵奇才......”
“行了。”嬴嫣燕挥手道,“不要胡言乱语了,再天才还能天才得过白叔?白叔都用了两年半才破境,我现在不过刚刚提灯而已。”
提灯?
这就提灯了?
那也很了不起啊!
从通过鼎试到今天差不多也就十日出头,嬴嫣燕竟然就提灯了!
这修炼速度,足以载入帝国史册了!
关键是嬴嫣燕是皇族之人,这是给皇族长脸,不让白永镇专美于前啊!
嬴魏澜来回踱了片刻,随后摆手低喝,“来人,记下来!”
一道影子近乎凭空出现在院中,跪地不起。
“今有帝国长公主嫣燕,天赋异禀,血脉通神,十三日破提灯,乃帝国之幸,四海传之!”
“遵旨!”
黑影转瞬领命而去,嬴嫣燕仿佛没看见似的,只是摇头低声道,“有必要吗?皇兄就不怕我被妖人惦记?”
“妖人?”嬴魏澜不屑道,“敢来朕的咸阳城,怕不是活得不耐烦了!纵使天下妖人齐聚,在这咸阳城中,朕也能保你无恙!”
“你只需勤加修炼,早日入三等,到时候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
嬴嫣燕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低声道,“说到底,你还是想将我囚于宫中,怕我去找他是不是?传扬天下,是想证明嬴家血脉终究要比白家血脉高贵,对不对?皇兄啊,你何必......”
“燕儿。”嬴魏澜原本一直保持笑容的脸终于变了颜色,虽不至于吓到嬴嫣燕,但帝威之下,还是让嬴嫣燕闭上了嘴巴。
“有些事情你还小,不懂。”
“白家,和我们嬴家......关系过于复杂了。”
“如果你觉得我针对白昊安,我只能说......堂堂一个帝王,还能拿捏不住区区小子?”
“皇
兄不是已经拿捏过了么?”嬴嫣燕道,“都把他发配去福州,而且还是碎身营,皇兄可曾想过,这样对白家是否公平?”
“公平?”嬴魏澜眼角闪过一丝不屑,他甚至都不屑回答这个问题。
世界上哪有什么公平?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唯有一件真正的“绝对”,那必然是“绝对没有公平可言”。
“朕先走了,待会儿命人给你送些补品来......最近要是没什么事,记得不要出宫,这天下......”转身走到前殿门口时,嬴魏澜这才停下来,用嬴嫣燕都未必能够听到的声音道,“朕已经尽力了,但未必就一定有用啊。”
树下的嬴嫣燕则是仰起俏面,让斑驳的阳光洒在脸上,“昊安,此时你在何处,又所行何事呢?”
白昊安在钓鱼。
最近一段时间船上的肉食被他吃光了。
贼能吃。
周怀乡说正常,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白昊安知道这货又在占便宜了,可打不过,先记着吧。
钓鱼是需要饵料的。
船上可挖不到蚯蚓什么的。
不过周怀乡出了好主意。
他说,少年气血就是最好的饵料,能钓大货。
所以就用白昊安的血拌在面疙瘩里,差不多有婴儿拳头那么大一块挂在鱼钩上,扔进江中。
白昊安真的很怀疑,江中究竟有没有鱼能吞下这饵料。
他已经在船头枯坐半天了,也没有感觉到有动静。
“你是不是又骗我晒太阳?”
白昊安话音刚落,就感觉手中钓竿猛地一抖,巨大的拉力自水中传来。
中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