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胤禛的大小老婆,苏帘便有闲暇了下来,想到那日王贵人又焦急又隐秘的样子,心中不禁疑惑……照例说她应该来找她才对的。怎么便没了下文?招手便唤了小凌子过来,问道:“王贵人这几日在做什么?”
小凌子躬身回答道:“王贵人前儿刚刚被皇上下旨禁足了。”
“什么?”苏帘讶异地瞪大了眼睛,“禁足了?她犯什么错儿了?”
小凌子道:“是十五阿哥没背诵好三字经。皇上怪罪,便迁怒王贵人教子不善。”
“额……”苏帘嘴角抽搐了二下,这种事儿能怪到王氏头上去吗?何况十五阿哥出生之后,便被抱去给德妃抚养,一直到前不久才入读。就算教子不善,也该是德妃不善吧?
玄烨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些!
如此想着,却不禁犯了狐疑,怎么王贵人才神神秘秘地与她接触了,紧接着便被玄烨找了个不是借口的借口给禁足了?
人的好奇心起来了。便坐立难安。
“颜贵人是住在哪儿的?”苏帘问道,思来想去。她总觉得和病病歪歪住进行宫的颜札氏贵人有关。
“是在芙蓉园北面的静云斋。”小凌子躬身回答道。
“准备肩舆。”苏帘默默吩咐道,看样子。都是玄烨有事儿瞒着她!!静云斋是何其偏僻的所在?就算是不想叫人给她添堵,也不必安排得那样偏远!
今日艳阳高照,暑热熏人,直到问道那悠远而熟悉的重台莲的清香,便晓得已经到了芙蓉园附近了。见前头花木扶苏之地,曲曲折折的六棱石子路的尽头,是一座小巧的院落,便是静云斋了。
此地清凉,是白天消暑的好地方,只不过到了晚上便水汽重,并不是个适合住人的地方。而颜贵人不是病重着吗?竟然被安排到这种地方?看样子玄烨很是厌恶此人啊。
便叫小凌子去叩门,守门的是二个神色警惕的太监,见到是苏帘的仪仗,方才急急忙忙跪了下来,“娘娘金安。贵人小主病体缠身,实在不宜见客。”
苏帘眉梢微微一挑,低头拨弄着自己素洁的指甲:“本宫连皇上的春晖殿都可以随意出入,怎么小小一个静云斋,倒是要置本宫于门外了吗?”
那太监急忙叩头道:“娘娘容禀,奴才实在是怕您招惹了病气去!”
苏帘哼了一声,道:“本宫都不怕,你怕个什么?!”
“这……”那太监哽住了,没了话说。
小凌子见状,忙一脚踹开了那挡住门的太监:“还不快滚开,娘娘要进,还敢阻拦不成?!”
苏帘扶着四禧的手背,轻盈地踩着花盆底,已经哒哒进了里头。静云斋的小院儿,很是狭窄,铺地的方砖都十分陈旧了,工字型长廊的彩绘漆都已经剥落,廊子里有一对青花缠枝莲的大瓷缸,栽种着两株木芙蓉,可缸中的泥土都干裂了,木芙蓉恹恹垂着叶子,半死不活的样子。
进入正堂的青石台阶上落了一层星星点点的小花瓣,便是小院儿里唯一枝叶葱茏的古藤树开花过后落下的,已经被碾碎了数次的样子,却没有人打扫。
整体一扫。这静云斋,完全不像是住着人的样子!
暗暗拧眉,苏帘抬手便推开门。吱呀一声,门扉打开。便有浓浓湿腐气与沉沉血腥气交杂的味道扑面而来,颇为呛鼻子。
心头一沉,苏帘忙快步绕过西面的大屏风,进了里头次间,只见一架七尺阔的大床上,悬挂着夜间尚未摘下的赤红八角宫灯,半旧不新的浅紫色撒花罗帐被银钩挂起,床上躺着一个容色消瘦。面颊苍白,还在低低咳嗽着的女子,她见有人进来,枯瘦的手下意识地便抓紧了身上的素缎云纹薄被。
侍立在床头的两个宫女,也都是模样周正之辈,年岁约莫二十上下,都穿着畅春园行宫月前新发下的柳绿色葛布宫装,梳着最简单的麻花辫,一看便知是三等粗使宫女的装束。
苏帘微微思忖,照例贴身侍奉贵人的应该是二等宫女才对。正想着。那两个宫女已经伏跪下来请安,口道:“苏娘娘万福。”
既认识她,便果然是行宫里调配伺候颜札氏的宫女了。苏帘忍不住再去瞧床榻上的颜贵人:虽然孱弱瘦削。却难掩楚楚之姿,她墨色的乌发随意地披散着,神情颇为狼狈,眼中也尽是暮气沉沉之色。
苏帘瞥了跪在地上那两个宫女,便问:“颜贵人身子如何了?”
其中一个容长脸的宫女忙回答道:“回苏娘娘话,贵人小主自进了静云斋,便一直缠绵在榻,玉体十分虚弱,白天都是这样病怏怏不搭理人。晚上则整夜整夜地咳嗽,极难入睡。”
“是什么病?”苏帘忙问道。
那容长脸宫女茫然地摇头:“奴才不知。”
苏帘神情低迷的颜贵人。忽的发现她脖颈上有崭新的郁痕,是深深的紫红色。隐隐是手的印痕,瞧着那尺寸,应该是被个手颇大的人给狠狠勒过。正仔细端量着,颜贵人却忽然抬头也瞧了苏帘一眼,她扯着干哑的嗓子道:“你有没有发现,我的眼睛跟你很像。”
苏帘不由一怔,仔细却瞧她眼睛,的确与她一样是杏眼,只不过此刻她眼中满是血丝,十分悲怆的样子,倒是叫她一进来的时候没察觉到。低头一瞧,又看到她捂着嘴巴咳嗽的右手虎口处似乎有一道红痕,应该是被细长之物勒过。
苏帘暗暗狐疑着,仔细打量了这个屋子里,目光却不由停顿在了摆放着珐琅彩盆花的香几后头,哪里静静躺着一枚光润的木珠子,因与地板的颜色差不离,故而若非苏帘目力果然,只怕也发现不了呢。
忙弯身将那珠子捡了起来,瞧着那木制和纹理,苏帘不由瞳孔一缩。是仙桃木——而且是玄烨的那串仙桃木十八子手串上的某一颗!因为她问道了幽淡的龙涎香的味道!!那是玄烨独用的香料!!
玄烨的仙桃木佛珠怎么会掉在这里?!那串桃木珠的丝线莫非是在这里断掉的?苏帘心头一个咯噔便想到了颜贵人右手虎口处的细痕,还有——她脖子上被往死里掐过的痕迹。
曾经发生的事情,被苏帘半猜想着便组装了起来。
这个颜贵人——到底是做了什么激怒玄烨的事儿了?只怕不是简单的小事?否则怎么连王贵人也被玄烨给禁足了?!
苏帘不由想起了玄烨那一日午后的疲惫之色……
这时候侍立在床头的另一个宫女惊叫了起来:“贵人怎么又流血了!”
苏帘一惊,忙去看的时候,颜贵人姣好的面孔上尽是痛处之色,她伛偻的腰,双手捂着自己的肚腹间位置。身子底下月白色的锦被上已经晕染开一团暗红色的血,血腥气扑面而来。
看着熟稔地首饰血污的两个宫女,苏帘皱着眉头问:“怎么不去请太医?”
容长脸宫女小声地道:“皇上吩咐了,不许请太医。”
苏帘面上微微变色……她记得另一个宫女刚才说了“又”,显然颜贵人已经不是头一次下身出血了,而她苍白没有半点血色的脸也作证了她常常流红。这样的病症,怎么瞧着有些像小产后不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