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他明明都用手确认过了！那张小鬼牌的背后真的一处难以察觉的记号。

但谭先生将鬼牌和其他牌翻开对比，所有的牌仅有四周边缘因为常年使用变得圆润发黄，其他的大小细节完全一样。

“人在大脑高度紧张的时候，便容易产生幻觉。幻视、幻听，还有或许你刚刚遇到的幻感。你只是单纯在欺骗自己，黄道爵。”

谭先生的声音冷冽，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残忍的满足。

他仿佛在无比详细地将黄道爵解剖，把他还在发育的大脑，否定、拆解然后重塑。

“因为游戏中小鬼牌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所以在你脑海中便把它异化出来，从而连触摸它的感觉也变得与其他牌不同。”

一字一句将黄道爵的内心击溃，他是人不是星星，星星可以发光，人不行。

“谭先生，我承认这是我的幻觉。”

黄道爵的声音开始颤抖，可他依旧努力说下去：“如果你真的要执行这个游戏的规则，那么请让我承担所有的后果。我愿意代替小妹去地窖，你可以把我当作输家。”

同时奶奶也护在他的身后，用温暖柔和的身体托举着少年不堪承受的后果。

“他们只是两个孩子，怎么能和孩子过意不去呢？”

谭先生盯着他们，似乎在衡量他的话。

屋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

“你真的愿意为了你妹妹去地窖？” 谭先生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

黄道爵毫不犹豫地点头，他的目光坚定。

他转头看向小妹，看到她眼中的恐惧和不安，心中一阵剧痛。

一根食指有规律地敲击桌面，谭先生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地放下手中的牌。他站起身，走到黄道爵面前，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你的勇气让我感动，小子。” 谭先生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但游戏就是游戏，规则不能改变。”

他拖着小妹逐渐向地窖走去，就在他们即将离开视线时，谭先生突然说：“记住，小子，这只是一场游戏。真正的生活远比这更加复杂和残酷。”

“我劝你不要做太多小动作，不然对他们都不好。”

谭先生微微一笑，然后转身离开，最后停留在黄道爵眼前的是一抹由恐惧凝聚成的黑。

壁炉里火焰依然咔嚓咔嚓吞食着松木，融化的雪水滴在火苗上化为一缕冷烟。

黄道爵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好似小妹被带走的那一刻，他身体里的某种东西也被谭先生带走了。

人到最绝望、最痛苦的时候，脸上反而不会有丝毫表情。

因为脸部每一块肌肉都紧绷着，它们不知道该哭还是该怒，就连生物中最精密的大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表达。

直到谭先生再次出现，黄道爵也仍站在餐椅旁。

他用漆黑的枪口指向两人，冷冷地说道：“听着小子，我是一个刚从监狱逃出来的罪犯。”

如同恶魔终于撕下人皮面具，谭先生歪着头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夜已深。

黄道爵居住的小木屋十里外，有一个普通的小农家。

按理说，如此深夜，劳累了一天的农民应当早早睡下。

他们确实睡着了，但屋内还传来人讲话的声音。

这家的男主人有个习惯，要听着收音机里的广播才能入睡。他抱着老婆和孩子睡得很熟。

毕竟，寒冬腊月，不是小年大年，谁也不愿意熬夜。

收音机还在嘶啦嘶啦地发出细微的杂音，忽然里面的人话瞬间清晰了。

“这是来自雪城市公安局的紧急通知。我们正在全力追捕一名危险的逃犯，该逃犯在数小时前从隔壁市监狱越狱，具有高度危险性和不可预测性。逃犯基本信息如下：姓名[被杂音掩盖]，男性，三十一岁，身高一米七九，脸上没有明显外伤，可能携带枪支或棍棒型武器。

当前其在六个小时前被人目击袭击了一名警察，正逃往城郊山区地段，请以下村镇的村民保持警惕，注意个人及家人的安全。避免在夜间独自外出，尽量关闭窗门。”

黄道爵脸色苍白，只觉喉咙干渴发不出声音。

谭先生慢慢地靠近，凝视着他，淡然道：“我只需要在这里借住一晚，等外面的雪停了，我马上就走。”

在无人注意的屋外，貌似下起了今年冬天最猛烈的雪。

夹雪的狂风在各处呼啸，吹垮奶奶花田边的篱笆，汇聚所有的力量要将山间突兀的木屋给湮灭。

小木屋内却静得出奇，谭先生走路的脚步很轻，黄道爵呼吸的声音很轻，奶奶拥抱的心跳很轻。

他们就像一场话剧的演员，等待着一个命运的指令。

或者是一声枪响，或者是一声尖叫，又或者是一声敲门。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谭先生随意坐在他原本的位置，威胁他们

生命的手枪被和扑克牌扔在一起，他交叉手中，语气温和地安慰两人：

“只要你们乖乖听话，地窖里的两个人也会安然无事。”

黄道爵停滞的大脑迅速反应过来，眼前男人先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都是为了能彻彻底底控制他们。

他进入木屋的时候，爷爷、奶奶大概都在。他先威胁两位开门，然后控制住爷爷，用爷爷的生命威胁奶奶。

在发现还有两个孩子之后，比起十二岁的黄道爵，更小的小妹明显更容易控制。

他利用游戏将兄妹俩人隔开，用小妹威胁具有变数的黄道爵。

过程中的每一步都进行了精心设计，每一步都是对人性的考验。

事到如今，他成功了。

他将爷爷、小妹和奶奶、黄道爵分开，用彼此的生命要求另一方的顺从。

“你要我们怎么做？”黄道爵问，他发现发音的喉咙在颤抖。

那个人是逃犯、是变态，是书中最容易被正义打败的坏人。

可是，他不依靠用一枚子弹，便将其余人打败了。

“这么晚了，我们应该睡觉了，不是吗？”

谭先生在微笑。

他所说的话和他带的笑，别人看到一定会认为他是一位慈祥的父亲、友善的长兄。

但比起有实质作用的手枪，他那抹玩弄人性的笑，才是他最好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