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马车里陷入一片死寂,青栀看了珍珠一眼,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仅一帘之隔的吴世杰丝毫没有察觉,继续嘟嚷了一阵,全部内容姜渔没听得太明白,从门帘的缝隙里飘出来几个词,倒是漏进了她的耳朵。
无非是“可怜女子”,“为了生计”,“她也不是故意勾搭”,“都是那个男人的错”等等,珍珠实在听不下去,准备起身前去打断他,被姜渔一个眼神拦住。
姜渔实在有些好奇,以她这两天与吴世杰的接触,她觉得吴世杰应该不是个滥情之人,那他又是如何与这乐坊的小管事认识的呢?
瞧着好像还不只是认识的样子。
她在心里回想自己今日看到的那蓉娘与黄姚吵架的情景,虽然黄姚瞧着强势,但其实真正厉害的,就是这个蓉娘了。
一只素白的手挑开车门帘,吴世杰听到声响,扭头便对上了珍珠那双瞪得浑圆的大眼,他讪讪一笑,然后将头转过来,在马屁股上甩了一鞭子,莫名的有点心虚。
奇怪,他没说错什么吧?怎么珍珠姑娘瞧着不太开心的模样......
珍珠用手在门帘边扇了扇,然后捂着鼻子将头转向里面,“不知道什么味道,奴婢给夫人透透气。”
姜渔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眼神落在随马车一起颠簸的吴世杰身上。
算了,那样的私事,只要那蓉娘的坏心思没有落在她身上,她也不喜欢多管闲事。
谁知马车刚走出东街,拐了个弯,一个不长眼的家伙忽然冲出来,直奔他们的马车而来,吴世杰的反应很快,他迅速攥紧缰绳,拉住马儿避让行人,马儿受了惊,闷头朝旁边跑去。
车厢里的主仆三人被吓得不轻,尤其是姜渔,额头还在车厢上磕了一下,把青栀心疼坏了,着急地喊:“吴将军!”
吴世杰咬紧牙关,他的整个身体几乎全部站起来,握住缰绳的手骨节泛白,终于在马车跑进一个小巷前将马儿拉住了。
气还没喘匀,吴世杰翻身下车,绕过马车,大步往肇事者身边走去,手里的马鞭被他捏得吱呀作响。
马儿受惊跑过的街道,商贩们都忙着护住自己的摊位,好在马儿虽然嘶鸣得厉害,却刚好避开了这些行人和摊贩,没什么损失,除了刚才那位肇事者。
沿街的人都屏息盯着这个身穿银色盔甲的军汉,怒气冲冲地冲躺在地上的那个人走近,看样子,不太好。
吴世杰走近,听到一阵女子的呜咽之声,他皱眉走到那人跟前,才发现此人竟是个女子!于是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盯着那个坐在地上哭的一抽一抽的女人,在心里马上要脱口而出的脏话,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最终,他只是扔下了句“你以后还是小心些吧”,就要转身离去。
而在看到吴世杰翻身下马的时候,姜渔就赶紧让青栀和珍珠扶她下车,吴世杰那样子,她怕他跟人打起来。
等青栀和珍珠扶着姜渔赶来,现场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混乱,反而寂静一片,周边的商贩和行人都停下来盯着这边,再看吴世杰,虽然脸色十分难看,但也只是说了句“你以后还是小心些吧。”
姜渔才松了口气。
珍珠听从姜渔的示意,朝围观群众福了福身,轻声细语道:“只是个误会,耽误大家做生意了,都散了吧。”
见并没有什么劲爆的好戏,众人纷纷化作鸟兽散,街上又恢复了热闹。
姜渔往前走了两步,出于礼貌,她让青栀上前问问那姑娘有没有受伤,青栀不太情愿地去了。
明明就是她突然冲出来的,就算受伤了也是她自己活该,夫人就是心软。想是这么想的,青栀可不敢将这些话说出来。
“姑娘,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听到青栀的声音,吴世杰转身的动作便停了下来,也一同看向地上的女子。
谁知那女子非但没有回答,反而哭得更凶。
青栀还要再问的时候,旁边的小巷里忽然冲出来一人,跟母鸡护小鸡似的,挡在那个女子跟前,人没站稳,声音就先落了下来:“你们不许欺负阿玉!”
姜渔的目光顺着那双精致的绣花鞋往上,白色海棠齐身襦裙,迎春髻上別着一只平平无奇的素玉簪,十分眼熟。
这人不是方才在金银楼里“唱大戏”的蓉娘又是谁?
姜渔奇怪地看了蓉娘一眼。
蓉娘站稳后,才看清眼前之人,一身银色薄甲,腰侧挂一柄长刀的“少年将军”,再往上,就是一张麦色的国字脸,还有那双标志性的大浓眉。
此时,这个“少年将军”紧皱的眉头忽地一松,不可置信地朝蓉娘靠近了一步,而后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她。
蓉娘好像认出了眼前之人,她的眼眶通红,一包泪含在眼眶里将落不落,“是...你是世杰哥哥?”
吴世杰点头,眼里似有水光闪动。
“世杰哥哥,我好想你,这么多年,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蓉娘见对面这人点头,她捏着帕子一头扎进后者的怀里。
卷起的香风和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
,让吴世杰先是一愣,而后他伸出手虚虚将人搂住。
面对眼前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出,姜渔不由得傻眼,这是什么缘分,说曹操曹操到,所以...这吴世杰与蓉娘还真是旧相识?
这戏码怎么瞧着这么眼熟呢,姜渔的目光看着看着就落在了不远处的珍珠脸上,这丫头显然也没弄清状况,在蓉娘冲进吴世杰怀里的时候,珍珠不由得朝吴世杰的方向走了两步。
瞧着有些着急。
待搞清楚状况后,她便没再往前,而是一脸复杂地盯着眼前抱在一起的男女。
姜渔静静地看着,才察觉到刚才那位坐在地上的女子已经不哭了,她从地上爬起来,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珠,好奇地看向蓉娘和吴世杰。
青栀满脸嫌弃地往姜渔身边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