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地上的第二个人已经抖得几乎要趴在地上,燕红月的性子她是清楚的,古怪得很,你永远不知道她下一刻会做什么,就好像,明明刚才她并没有表现出不高兴,转头却杀了那个红甲卫。
见此情景,燕红月好似失了兴致,将手里的小刀收回袖中,眼神冷漠地扫过跪伏在地上的另一人,又略过那颗还未闭眼的头颅,轻轻抬脚,头颅像一颗皮球似的,顺着力道朝姜渔滚过来,咕噜噜滚到她脚边,姜渔闭着眼,并不知发生了什么。
跪在地上的红衣女子抖如筛糠,大气都不敢出。
“无趣。”燕红月撇撇嘴,转身往开阔地走去,“将她送回去吧,我已经看过了,要是就这么杀了,未免太无趣了些,我得让游戏变得有趣点。”
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跪伏在地上的红衣女子才敢动弹,无力地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眼神呆滞地爬起来,眼眶通红地扛起尸体出了暗室。
暗室内一片静谧,就在姜渔打算爬起来活动一下筋骨的时候,身后又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她沉住气,任她摆弄,原来是刚才那个红衣女子又去而复返。她沉默地背上姜渔,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被水淹没的小路上,回到刚才捡到她的地方,将她随意扔在一处,便踏水离去。
直到耳边又恢复了静谧,确定那女子已经完全离开,姜渔才艰难地动了动手脚,从地上爬起来,入目是一片水色,山城百姓建的房屋很低,大部分都不足三米,大水几乎淹掉了所有建筑,只剩一些屋檐的尖角露在外头。
此刻,姜渔就在一处建筑的高顶上,看它露出的檐角,曾经应该是某个高官的府邸,这种高度的房屋在当地很少见,当地人以房屋高度来彰显身份地位,普通百姓就是地道的庄稼汉,谈不上身份,而地方官就不同了。
山城比较特殊,因为燕王谢清池常年驻扎在此,他基本住在郊野的军营,鲜少回城,故而山城并没有他的府邸,赵伟才是这里除了谢清池以外官职最高的,山城里最高的建筑是赵将军的将军府。
再者,就是赵伟才手下的副将们,以及山城的守城官了。
姜渔打量了一圈周遭的景象,与刚才匆匆一瞥看到的景象十分相似,房屋几乎全部被淹,水面上飘着各种各样的杂物,还有一些牲畜的尸体,被水泡得惨不忍睹。前方有一处水面堆了许多杂物,姜渔想过去找找看是否有什么可以用到的东西,凑近了乍一看去,里头竟还有一具尸体!她吓得花容失色,险些栽倒在水里,还好身后有棵大树,撑住了她几乎软倒的身体。
“呕...”但那惨像实在可怖,姜渔没忍住,抱起树干呕起来,奈何前一天实在没吃什么东西,肚子空空,呕了半天,只呕出几口酸水,和满眶子热泪,她扶住大树的手抖个不停,浑身颤栗不止。
眼前之景带给她的震撼实在深刻,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处于这种境地,说出去也没人相信,她一个堂堂的丞相府嫡女,就算前来和亲,也该成为燕王养在后院中的娇夫人,怎会落到如此境地?
贴身的婢女不知所踪,生死不知,派来保护她的谢家军侍卫们不见踪影,此刻怕也自身难保,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被爹娘宠了这么些年,此刻要学会用自己的双手给自己挣出一条活路来。
她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
姜渔用袖子擦掉呕出来的泪,咽下心中翻涌的酸涩,捡起地上不知道从哪里冲来的一根竹竿,边探边走,沿着还没被淹到的高处一路跑去,忽然看到不远处的水面上飘着一扇不知道从哪家冲过来的门板,四周除了这块高地再无路可走。
她咬咬牙,涉水而下。
突来的寒凉让姜渔打了个寒颤,她哆嗦着缓慢往门板的方向移动,到了跟前,她伸出一手紧紧拽住门板的前沿,就像拽抓了救命稻草。只是试了几次,始终无法爬上去,最后只能趴在门板上努力保持平衡,然后点着竹竿艰难地往前划动。
姜渔依稀记得,那本《进京赶考的路上与富家小姐私奔》的话本上,写了王生自救的方法,他好像也是找了能浮在水面上的一切东西,帮助自己不被水淹,还自制了船桨帮助划动。
这一刻,姜渔忽然无比庆幸,还好自己当初看这个话本子的时候没有只顾着看王生与那富家小姐的情感纠葛,这些背景经历也看的十分认真,到了这种关键时刻,她才没有脑子空空,束手无策。
但看了一眼与实际操作差别甚大,辨不清方向的她,只能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乱划一通,中间几次失去平衡掉下去,她灌了几口水后又爬上来继续划。
可划来划去也辨不清自己究竟身处何方。
泥石流来临的时候,她在小汤山的半山腰上,若是她没猜错,应该是燕红月派人炸了小汤山引发的山洪和泥石流,她被卷到了山下的城镇里,好歹还留了一条命,也不知青栀和珍珠如何了,姜渔想到之前被她牵在手里的宝儿,心里泛起酸涩。
宝儿还那么小...也不知...唉,王婶子两口子又如何了?
姜渔抬头看了眼天色,依旧是暗沉沉的
灰色,同早上看到的时候一样,乌云压在头顶,根本辨不清时辰,她粗粗推算了一下,应该是到了第二天下午了。
肚子咕噜叫起来,姜渔十分疲惫地趴在门板上叹了口气,如今真是饥肠辘辘,浑身乏力。她实在不知能往何处去,眼神所到之处根本没有活人,空寂的恐慌随之蔓延,姜渔抱住自己的胳膊,眼泪不争气的掉了出来,她伸出袖子去擦,反而越擦越多。
难道自己今日真的要葬身于此了吗?
她想过自己来燕国的日子不会好过,但没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