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以为康虎儿可能真给了谢衙银子,只是谢衙并不知道罢了。
可当见到康虎儿之后,祝卿安便立马确定,康虎儿有问题。
衙门是典型的浩荡正气聚集之地,一般的邪物皆不敢在此作祟。
时下人家若家中的小儿夜啼不止,带其来衙门转转,再摸摸门前的石狮子和登闻鼓,小儿多半会止住哭声。
这正是借着衙门的正气驱邪的缘故。
康虎儿在衙门当差,又多在公堂夜宿。
按道理来说,即便是心中有小恶之人,日日在此正气聚集之地生活,身上也不会沾染半点邪气。
可康虎儿却满身祟气,整个人犹如被包裹在黑色的巨蛋里,根本看不到半点正直之气。
谢衙对这个女儿还是颇为信任的,闻言先是掀开布帘查看周围,而后才压低声音询问。
“康虎儿跟着我五年了,从未有过半点差错,会不会看错了?”
“不会,他身上的祟气过重,绝对沾染着生死因果。”
“况且今日他本要借那包裹嫁祸与你,污蔑你盗了你们县衙的人头税。”
“人头税?”谢衙闻言大惊,“那可是此县百姓的活命钱,若是被盗再收一次,满县的百姓该怎么活。”
“康虎儿精气亏损,多半是晚间不睡,出入赌坊或花楼所致,跟上去一探便知。”
祝卿安势在必得,可谢衙却心有顾虑。
他已失了一个女儿,不愿再失去另一个,怎么说都不肯答应让祝卿安去。
二人别扭之际,谢衙提到了穆谨行。
祝卿安对穆谨行自然是放心的。
于是乎,直至月上西楼,穆谨行派出去的人才送回消息。
原来,康虎儿的确不是往日里单纯善良的模样。
康虎儿父亲好赌,其父失踪后,康虎儿有样学样,整日里混迹赌坊,将家里的东西卖了个干净。
再遇到谢衙之前,他甚至卖了自己的母亲,虽然后面不知为何又赎回了她,但康母却再也不敢管束他。
后来遇到了谢衙,康虎儿便白日当值,借机牟利。
晚上时不时抽空去赌,那些告假回家的日子,通通是去了赌坊。
近日康虎儿再一次输了个精光,连赎回来的母亲都转手卖给了一个七旬老汉。
可他却开始借利子钱,还说什么不出半月,必定能还上。
听到此,祝卿安和谢衙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里的了然。
是那笔人头税!
“既然他拿了这钱,便必定会花出去,只是早晚罢了。”谢衙暗暗咬牙,恨自己识人不清。
穆谨行也点头认同,“谢叔说的对,像这样的人,手里定然留不住钱。”
祝卿安却想到了另外一层,“那康虎儿的手底下应该还有人命官司,再去查。”
暗卫接了命令便离开了,谢衙虽恨得牙痒,但也只能等消息,便也回了屋,只留下祝卿安和穆谨行。
“走?”穆谨行侧头望向祝卿安。
祝卿安不知从哪摸出一块黑布巾,三两下罩在自己脸上,“走。”
穆谨行却只是看着她,一动不动。
祝卿安翻了个白眼,又摸出一块黑布巾递给穆谨行。
穆谨行接过来,如法炮制蒙上脸,这才拉着祝卿安出了门。
近些日子穆谨行的腿好了许多,虽然时不时还得拄着拐杖,但轮椅却是再也用不上了。
二人黑衣夜行,不一会儿便到了赌坊门口。
斗金坊这也算是汴京的大赌坊,玩法五花八门,无奇不有。
对于二人古怪的装扮,接待的伙计更是见怪不怪。
他们这儿,鱼龙混杂,有的是白日里人模狗样的大官人,到了夜里,掩盖踪迹鬼鬼祟祟的来这儿寻开心。
只要给够了银子,别的都不算事儿!
根据暗卫的线报,祝卿安和穆谨行一路畅通无阻,径直到了康虎儿常在的牌桌。
在暗卫的刻意下,此时的康虎儿早赌红了眼。
他坦胸露乳,面色潮红,双目瞪圆,扯着嘴喊大。
“大?”祝卿安装作高高在上的模样,声音里都是不屑,“我看是小才对。”
康虎儿连赢了许久,牌桌上的人纷纷跟压,半路跑出这么个唱反调的,自然格外刺耳。
“呵,娘儿们家家的懂个屁!”康虎儿啐了口痰,狠狠看着祝卿安。
“懂个屁?”祝卿安冲穆谨行一伸手,“相公给钱!咱们今日便压小!”
穆谨行十分配合,从怀里掏出一迭交子递给祝卿安,“都听你的,好娘子。”
他说话时尾音带着个小勾,一双桃花眼里都是笑意,惹得祝卿安无端脸红。
她故作镇静,甩下几张便大喊,“压小!”
康虎儿看着那迭厚厚的交子双眼放光。
看来今日是来了个肥羊!真是天助他也!
康虎儿一连玩了几把,将祝卿安手上的交子赢了一半。
“不玩了,今日到这儿可以了。”康虎儿收拾好
桌上的金银,打算回衙门。
祝卿安可不会让他离开,她粗声粗气,指着康虎儿大声调笑。
“没种的东西,赢了便想跑,罢了,就当是做善事了。”
“你说谁没种?”康虎儿双目血红,转身重重的将收拾好的金银拍在桌上。
“再来一把,全压!敢不敢!”祝卿安进一步放下钩子,“谁不敢谁没种!”
“压便压!”康虎儿血气上头,跟着全压。
身后的穆谨行抬头使了个眼色,扮做庄家的暗卫轻轻合眼,拿起骰子开始摇晃。
骰盅开启,康虎儿输了。
“你输了,穷鬼。”祝卿安慢条斯理的将刚刚还属于康虎儿的筹码尽数收回,眼神里明晃晃的嘲讽不加掩饰,全都落在康虎儿身上。
庄家也跟着叹了口气,轻轻说了一句。
“康爷,今夜您的运气其实极好,若是能再来一把......唉。”
“慢着!”康虎儿大喊一声,脸上涨成猪肝色,“等我一刻钟,我必会回来!”
“若你不回来呢?”祝卿安一脸不耐烦。
康虎儿眼神幽深,嘴角带着狠意,“不回来便杀了我。”
“好,便等你一刻钟。”祝卿安撒开金银,靠在椅背上,“你说呢,夫君。”
“我看啊。”穆谨行拾起祝卿安放在一边的胖手,慢条斯理的替她揉手,“再给他三刻钟也赢不了娘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