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和想得出神,挑了一筷子面半天没往嘴里送。
裴砚知屈指敲了敲桌面:“想什么呢,面都凉了。”
穗和回过神,放下筷子说:“没什么,就是有点困了。”
裴砚知便也跟着放下筷子,对长公主道:“那就先这么说吧,成不成就看明天了。”
“好。”长公主站起身,打了个哈欠,“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
陆溪桥随即站起来,伸手揽住裴砚知的肩:“我看你的马车没在外面,你不会是步行来的吧,走,今晚我做回好人,先把你送回去。”
裴砚知:“……”
穗和:“……”
长公主:“……”
三个人全都无语地看着他。
陆溪桥见裴砚知不动,手上又加了些力道:“快走吧,还墨迹什么,人家小娘子都困了,快点让人家回去睡觉。”
裴砚知拍掉他的手,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陆溪桥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砚知,你不会想留下来过夜吧?”
他不说还好,说了之后,裴砚知便是想留下来也不能承认。
穗和更是心虚地红了脸。
裴砚知无奈,只得向长公主道别,跟着陆溪桥离开。
长公主一脸的幸灾乐祸,等两人走后,才对穗和说:“没办法,陆少卿脑子缺根筋,你多担待。”
穗和的脸更红了,垂首道:“殿下莫要拿我取笑,大人本就要回去的。”
长公主哈哈一笑,也不揭穿她,叫了一个侍卫送她回了偏院。
穗和满腹的遗憾说不出口,躺在床上,熄了灯,在黑暗里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以前都是一个人睡的,也没觉得怎么着,怎么今晚就不行了呢?
空荡荡的半边床,怪冷清的,怎么暖都暖不热。
陆少卿也真是的,瞧着挺机灵一个人,关键时候搞破坏,她和大人都约好了吃完面回来把话说开的,被他这么一打岔,又没说成。
不知道大人明天晚上会不会再来?
再来的话,但愿不要又撞上陆少卿。
穗和叹口气,把枕头抱在怀里,脸贴在裴砚知枕过的那半边枕头上,闻着上面似有若无的檀木香气,许久许久,才带着遗憾进入梦乡。
次日一早,她谎称身体不适,让两个同伴替自己向掌柜娘子告一上午假,偷偷去了古玩街蹲守陆溪桥。
她先前的那套男装留在沈府不敢去拿,今天又临时买了一套男装,外加一个带兜帽的披风,因着不知道陆溪桥什么时候来,守在街口一刻都不敢离开。
约摸等了一个多时辰,打扮成普通人模样的陆溪桥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穗和将兜帽戴在头上,尽量遮住自己的脸,悄悄地跟在陆溪桥后面。
陆溪桥进了古玩街,先是迷惑性地闲逛了几个地方,最后才七拐八拐地拐进了一间极不起眼的店铺。
铺子从门头到招牌到装修都普普通通,甚至里面陈列的古玩字画都很普通,从里到外都是一副经营不善,随时都会倒闭的样子。
穗和之前也从这里走过,都没有注意到它。
陆溪桥进去后,一个伙计上来招呼,两人说了几句话,陆溪桥掏出一个什么东西给伙计看,伙计就领着陆溪桥去了后堂。
穗和又等了一会儿,才壮着胆子走过去,假装不经意从门前路过,探头往里面看了几眼。
因不知陆溪桥在里面待多久,她不敢贸然进去,又在街上闲逛了小半个时辰,才看到陆溪桥从铺子里走出来。
伙计把陆溪桥送到门口,折返回去,拿个鸡毛掸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柜台的灰尘。
穗和看着陆溪桥走远,确定他不会再回来,这才拉了拉帷帽,走进铺子。
“客官想要点什么?”伙计放下鸡毛掸子招呼她。
穗和随口道:“也没有特别想买的,就是随意逛逛。”
伙计看她打扮普通,又瘦又小脸又黑,笑容淡了些:“那你随便看看,瞧见有中意的再叫小的。”
穗和嗯了一声,随口又问了一句:“你们家在这里多少年了,掌柜的贵姓?”
“有些年头了,东家姓张,叫张三。”伙计懒洋洋道。
张三?
穗和觉得怪怪的,不是说姓张有什么不好,也不是说叫张三有什么不好,就是莫名觉得这个名字太过随意了些。
既然她已经看到陆溪桥进来,料定不会有错,时间有限,也不能一直兜圈子,便试探道:“我其实是听说你们这里有个刺青高手叫鬼手六,想找他帮我刺个东西。”
“听谁说的?”伙计立刻警惕起来。
穗和说:“一个故人。”
伙计又问:“故人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做何营生?”
穗和答不上来,反问他:“为何要问这些,我又不是付不起钱。”
伙计不再多言,拿起鸡毛掸子撵人:“客官再去别处问问吧,我们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穗和自是不信,心里想着,做他们这种营生的,大约不会轻
易接待陌生人,而是需要有熟人引见。
可她没有引见人,又不好赖着不走,只得先回去再想别的法子。
刚走到门口,迎面碰上一个人。
这人普普通通的脸型,普普通通的五官,普普通通的身材,普普通通的衣着,说他二十多岁也行,说他三十多岁也行,说他四十多岁,似乎也能说得通。
浑身上下唯一不普通的,大概就是他右手长了六根手指。
穗和眼前灵光一闪,心说鬼手六的意思该不会是六根手指吧?
正想着要不要冒险叫一声,这人却先叫住了她:“小娘子,请等一下。”
穗和心下一惊,停住脚步。
里面那个伙计也愣住。
原来竟是个姑娘吗?他都没有注意。
“小娘子,可否把帷帽掀开让我瞧一瞧。”那人看着穗和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