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溪桥嘟嘟囔囔地走出都察院,雀儿透过车帘看到他,连忙告诉穗和:“娘子,陆大人回来了。”
穗和便也往外看去。
陆溪桥的身高与裴砚知不相上下,五官也十分俊朗,一身红色官袍将他的肤色衬得莹白如玉,在明媚的春阳下发着光,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
雀儿说:“娘子,陆大人长得还挺俊的,虽然比咱家大人略逊一筹,但胜在阳光开朗,人也古道热肠,不像咱家大人整日冷着脸,看一眼就能吓掉魂,娘子说对不对?”
穗和想起之前的无妄之灾,严肃地警告她:“以后不要再说咱家大人了,让人听了容易误会。”
“可他本来就是咱家的呀,那个宋小姐就是故意找茬。”雀儿愤愤不平,“宋小姐那么凶,那么粗俗,也不知道郎君看上她什么了……”
说到这里觉得不妥,连忙打住了话头:“娘子,我瞎说的,你放心,郎君绝对不会娶她的,就算郎君要娶,只要咱家大人不同意,他们也成不了。”
“行了,别说了。”穗和看着陆溪桥走近,出声制止了雀儿。
“走吧,去裴府。”陆溪桥走过来吩咐车夫,自己仍然坐在前面,恪守着男女大防,没有主动与穗和攀谈。
穗和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在车厢里保持沉默。
他找小叔是为公事还是私事,他有没有把方才的事告诉小叔,小叔听了会是什么反应?
那样冷情冷性的人,大概不会有什么反应吧,至少都没有跟出来看一眼。
当然,陆大人也许根本没和他说。
就算说了,他不看也是应该的,毕竟自己也不是他什么人。
穗和一路胡思乱想,马车很快就到了裴府。
陆溪桥先下来,让车夫把条凳放好,看着雀儿扶穗和下车。
穗和低着头,走到他面前,对他屈膝一礼:“多谢陆大人出手相救,妾身感激不尽,奈何妾身多有不便,也不好请大人进去喝茶,还请大人见谅。”
“无妨,无妨,娘子回去便是,这个人情,你家大人会还给我的。”陆溪桥笑着说道。
穗和现在对“你家大人”这样的字眼十分敏感,忍不住小脸微红,想和他解释一二,他已经上了马车。
穗和无奈,只得和雀儿一起回了府里。
不想这一幕恰好被裴玉珠看到,一溜小跑去给阎氏报信:“母亲,你快去瞧瞧吧,穗和跟一个外男勾搭上了,我亲眼看到她坐着那男人的马车回来的。”
阎氏一听这还得了,立刻带着女儿在垂花门前截住了穗和。
“小贱蹄子,怪不得一早上见不着人影,原来是私会男人去了!”阎氏冲过来,上前不由分说就给了穗和一巴掌。
穗和猝不及防,脸上狠狠挨了一下,火辣辣的疼。
“母亲这是什么意思?”她捂着脸问道,“我犯什么错了你就打我?”
“你私会野男人还不是错吗?”阎氏怒冲冲道,“怎么着,你是知道景修不要你,想提前给自己找下家吗,我告诉你,就算景修不要你,你现在也是景修的人,敢做下这等龌龊事给景修丢人,看我不打烂你的脸!”
说着又扬起巴掌朝穗和打过来。
穗和不想被动挨打,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架在半空:“那人是小叔的朋友,我坐他的马车事出有因,母亲若不信可以等小叔回来向他求证,在没弄清真相之前,我不会白白挨你的打!”
阎氏没想到穗和居然敢和她叫板,气得一张老脸都扭曲起来:“反了你了,竟敢拿砚知来堵我的嘴,砚知是裴家的人,我是他大嫂,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是人,不是东西,更不是任由你随意打骂的东西。”穗和甩开她的手,径直进了垂花门,大步往内院走去。
她不擅长和人吵架,刚刚那一下,也是她从街上憋到现在的一腔怒火顶着才爆发出来的。
阎氏何曾见过这样的穗和,愣在那里半天没反应过来。
等她回过神,穗和已经走远了。
“反了,反了……”阎氏气得跳脚,指挥着不远不近看热闹的两个粗使婆子道,“你们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把那个小蹄子给我绑起来,今天我要施行家法!”
两个粗使婆子是裴府原有的,因此对阎氏并不怎么恭敬,听了她的话,也没有立刻上前。
阎氏更是气得心口疼,指着两人威胁道:“怎么,我使唤不动你们是吗,我是你家大人的长嫂,景修他爹就是为了救你家大人死的,你家大人在我面前都要恭恭敬敬,你们敢不听我的话,是不是不想干了?”
两个婆子见她动了大怒,一时也慌了神,只得遵照她的吩咐,快步追上穗和,一人抓住了她一只胳膊。
“娘子,得罪了,我们也是不得已。”
穗和挣扎不开,转头看向阎氏。
虽说阎氏对她一直都不怎么好,但也没有用这样的阵仗对待过她。
现在是笃定裴景修能把国公小姐娶到手,才会对自己如此不客气吗?
阎氏很快跟了过来,对两个婆子
吩咐道:“拿板子来,给我狠狠的打,打死这个不守妇道,目无尊长的小蹄子!”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劝道:“大太太,这样不好吧,眼瞅着快到午时,打坏了娘子,谁给大人做饭?”
这两个婆子是府里原有的,并不像雀儿那样叫阎氏为太太,又因着裴砚知的母亲是裴家的老太太,她们便按照阎氏在妯娌中的排行,礼貌而疏离地叫她大太太。
阎氏没想到这两人居然不肯听自己的话,不由怒道:“你们是没长手还是没长脚,离了她这一家子就要饿死了吗?”
“那倒不会,可我们做的饭大人他不喜欢呀!”婆子讪讪道,“让娘子给大人做饭,也是景修少爷提出来的,自从娘子接管了大人的饭食,我们就再没插过手,这冷不丁的做一回,大人肯定能吃出不对,到时他若问起娘子,叫我们该如何回话,总不能说娘子被打坏了吧?”
阎氏窝了一肚子火,到底还是忌惮着裴砚知,没敢坚持惩罚穗和。
“行,你们都护着她,都不把我放在眼里,等砚知回来,我定要与他好好说道说道。”
她扔下一句狠话,拉着裴玉珠悻悻而去。
两个婆子松了口气,放开穗和:“娘子,实在对不住,我们人微言轻,让娘子受委屈了。”
“没关系的。”穗和红着眼圈向两人道谢,“多谢二位大娘护穗和周全,倒是穗和连累了你们。”
婆子喏喏回礼,不好多说什么,让雀儿扶她回去。
雀儿上前搀扶穗和,心有余悸又忿忿不平:“娘子,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原以为郎君中了状元,咱们就会有好日子过,怎么反而越来越倒霉了,不过上了一趟街,就一人挨了一巴掌……”
穗和情绪本就低落,听她这么一说,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是啊,原以为郎君中了状元,苦日子终于熬出头,不承想却陷入了比先前更为艰难的地步。
这到底是为什么?
眼瞅着日近中午,她也顾不上细想,忙忙地去到厨房给裴砚知做饭。
等她做好饭提着食盒去到东院,裴砚知正好回来。
院子里晾晒着五颜六色的夏衣,风一吹,轻薄的衣衫在明媚的阳光下翩然翻飞。
裴砚知一眼看到站在廊下提着食盒的女孩子,视线第一时间落在她脸上。
她的皮肤又细又白,如上好的羊脂玉,被阳光一照,白得透亮。
也正是因为这极致的白,才显得她左边脸颊上那几个红指印特别刺眼,触目惊心。
裴砚知的眉头不自觉地拧起,周身的气场骤然黯沉下来,令春日暖阳都失去了温度。
“宋小姐打了你?”他缓缓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