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几个妇人伸长脖子看向锅里的东西,面面相觑,还,还真是。
老太太从许姝惠怀里抱过灵宝,看着孙女清澈又懵懂的眼神,轻声确认。
“乖宝,阿奶知道你能听懂话,这些东西都是你从家里带出来的?”
灵宝用力点点头,不光这些,果树下还有好多东西呢,都是宝带出来的。
老太太将怀里的娃儿抱了又抱,吧唧一口又一口的亲在奶娃脸上,老天爷啊,这是给咱黎家赐了个小神仙啊。
似是想到什么,黎老太又立马正色问道“乖宝,你拿这些东西出来会不会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啊?比如头晕头疼,没力气?”老太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灵宝眼睛,生怕错过她的任何一个神情。
此刻,屋里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的望着奶娃,若是灵宝动用神力会伤害到自己,那他们宁愿自己饿死也绝不能让她再动用一次。
灵宝视线一一扫过凑过来的脑壳,用力摇头,眼底并未流露出一丝的欺瞒,害怕他们不信,小拳头再次高高举起“阿...呀...”
鱼来,果果来。
“咚咚咚...啪嗒啪嗒...”
屋里再次开始下果子下鱼,灵宝兴奋之余,连果树下的被子衣服鞋,还有几张矮凳也全都拿了出来。
黎家人:“......”仿佛听到了自己下巴掉地上的声音。
......
一刻钟后,破庙内搭起了一个简易的锅灶,锅里是被熬制成奶白色的鱼汤,浓郁的香气在整个破庙里氤氲开来。
家里除了老太太,所有人都端着碗围在大锅旁咽着口水,不过两日没进荤腥,一个个的都馋成了猫。
黎老太抱着灵宝坐到矮凳上,这两日来压在心口的阴霾全部被孙女一扫而空。
鱼汤煮好后,懂事的黎文捧着第一碗鱼汤,送到黎老太面前。
“阿奶,您先喝”
黎老太摸了摸懂事的大孙子,笑着接过鱼汤,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老太太总觉着这鱼汤跟平日里在外面买鱼熬制的汤有些不一样,一口下去,暖意顿时融入四肢百骸,将这两日赶路的疲劳驱散大半。
一家子九张嘴,除了吃奶的奶娃,八人将半锅的鱼汤鱼肉全部分食殆尽,又休息了一刻钟后,众人才开始赶路。
除了平日里必须用到的生活用品,锅碗,以及两床棉被,剩下的所有东西,老太太都让灵宝收进了空间。
他们是去流放,又不是郊游,不宜太过显眼,临走时,老太太甚至在所有人的脸上都抹了一些锅底灰,让大伙看起来更像是抄家流放之人。
......
岭南流放之地位于鸿洲地界外,需得先经过禹州,晋州,鸿洲后才能到达边城。
一家人在路上安安稳稳的走了二十几天,才堪堪过了禹州地界,一路下来露宿过荒林,也住过山洞,若是能遇到破庙啥的,那都属运气好的。
年节时,老百姓都窝在家里,热热闹闹的吃团年饭,一家子却只能窝在山洞里,好在一路有灵宝的加持,外加偶有路过村庄,也能用银子换得不少的粮食,苦倒也算不上,就是委屈了孩子。
俩崽子偶尔想家时会闹上一闹,哭一哭,哭过之后又铿锵有力的拍着胸脯,小男子汉,流血不流泪。
唯独灵宝一路上最乖,最懂事,从来不哭不闹,每次都乖乖等大人们休息了,才张嘴要喝奶。
早在十日前,一家子便将拉板车的马匹卖了,主要是用马拉车太过于显眼,没了马匹,便只能推着板车出行,脚程虽是慢了不少,好在一家子看上去更像是一群乞丐了。
年节过后,天气开始放晴,大雪初霁,云开日出。
地上积雪一日一日渐渐消融,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除了日头最盛那两时辰,其余时间,不论大人小孩,皆是棉袄套棉袄,一个个穿得像个球一样。
大年初六这日,一家子终于到达晋州,却也在踏入晋州地界时,黎老汉与黎老太老两口突然变得异常沉默。
黎诚盛好似看穿了二老心思,在路过百钺县官道时,特意带着一家子拐进一条山道,花了一个时辰才爬上高处。
老两口站在山石上,透过参差不齐的峻松,望向远方低洼处的果儿村。
正值午时,村里炊烟袅袅,仿佛还能见着几个小孩的身影在村中穿梭。
寒风呼啸,仿佛能将村中的烟火味送到老两口鼻尖一般,不消片刻,俩人胸腔泛起酸涩,随即酸涩狠狠冲向鼻腔。
望着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老两口终是没忍住,泪水倏然落下。
倘若他们没有逼着孩子去读书,倘若他们没有去京都,这会儿一家子该是在小院里烤着炭火,吃着饺子吧?
“阿奶,阿爷,你们别哭,你们一哭,我也想哭”
黎韬站在二老身后,小手轻轻拉着二人衣角,小嘴瘪得仿佛下一瞬就要开哭。
黎老太转身摸了摸他的脑袋,哑声开口“走吧,该赶路了”
下山的路程只用了半个时辰,将藏在林子里的板车推上官道,一行人接
着赶路,却在即将要出百钺县地界时,遇到了来送行之人。
许姝惠的娘家人,早在三日前便等在了这条必经之路上,怕错过了时间,老两口饿了就吃干粮,困了就在马车上睡觉。
跟亲人相见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形,许姝惠趴在何老太太肩上痛哭失声,一直到哭累了,才渐渐收声。
“半月前,你弟弟去了京都,四天前我们收到他的来信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到这必经之路上,真没想到,你们会出这么大的事”
何老太太抹了一把泪,视线一一扫过黎家人,瞅见一家子虽然看上去狼狈,倒也没怎么瘦,尤其是自家闺女,脸上圆乎乎的,比所有人看着都圆润些,心中疑惑的同时,又欣慰了几分。
“亲家”
黎老太抱着灵宝两步上前,脸上七分歉意,三分自责,难得的轻声细语。
“是我们黎家拖累了姝惠,让她也跟着受苦嘞...”
许家老两口皆是县城上做生意的商户,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却是从小就没让家里的姐弟俩受过苦遭过罪。
在黎诚盛科考的路上,许家也是出了不少的银钱跟关系,这也是黎老太总说许姝惠嫁到他们家是受了委屈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