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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讽刺

“清姐……清姐,你还在听吗?”

盛澜清差点没笑出声。

还有这种好事?

她在昆曲方面的发展,目前遇到了瓶颈。

无论唱腔还是身段,都达到了国内的顶尖水平。

一昧地上台,对她其实并无多少好处。

只是观众都要冲她的场来,剧院那边也不敢放她休假。

“我在听啊。”

盛澜清漫不经心地起身,换了白色的羽绒服,领口处围了毛绒绒的红围巾。

“但顾老师听说了这件事,很生气。说他就是不在B市混,也要让你登台演出。”

助理的声音正气凛然,不用想也知道这个才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一定在电话那边握紧了拳头。

“那就不必了,”盛澜清勾了勾唇角,轻笑道,“替我转告那老头子。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大气性,很容易心肌梗塞的。让他消停点。”

她挂断电话,按下床头的遥控按钮。

阳台的窗帘缓缓拉开,飘飞的雪花在路灯温暖的黄光里,清冷得像萤火虫的尾巴。

大一的时候她跟陆琳吵了一架,被断了两年多的生活费。

当时学业太紧,只靠着各个平台的优惠券和0元购的活动,吃着方便面、馒头度日。

陆琳不担心她一个十七八岁的女生怎么交学费,怎么过日子。

反正她的目的就是让盛澜清回去陪富商喝酒,趁年轻多捞几笔,能当小三小五就更好了。

如果不是那位年老的教授惜才,隔三岔五将她接到家里吃饭,还翻出些家里孩子“不要”的新衣服给她,她可能真会走了邪路。

她心安理得吃了一年的饭,想着日后再报答他。

大年夜却见到了顾老师留学归来的儿子,是个气质温润的青年,兼修法学和心理学的高材生。

原来那些昂贵的衣服和定制的戏服,是专门给她的。

顾老师没给她别人挑剩下的东西,还温柔地保护了她的自尊心。

彼时的盛澜清像只受伤的小兽,竭力维护自身早就所剩不多的体面,生怕旁人看低她。

担忧别人发现光环加身的盛澜清,其实贫瘠得一无所有。

轻盈的雪花一点一点积压在枯枝,“啪嗒”的折断声惊飞乌鸦,哭叫着远去。

渺远的目光倏然收回。

盛澜清讽刺地笑,发了条消息过去。

【宋时聿不是想见我吗?那就让他见。】

对面早习惯了她夹枪带棒的语气,很快回复了地址过来。

凌晨三点,她顺便瞥了眼时间,心烦意乱地撑伞出门。

街头空无一人,24小时便利店的玻璃门还挂了圣诞老人的玩偶装饰,微弱的光被昏暗的雪色遮挡。

花坛前面的长木椅窝了只懒散舔毛的黑猫,前方的小巷隐约传来几声闷响。

盛澜清似寻找了发泄的途径,透明的雨伞被靠放在椅边,遮挡了无处不在的雪,换来黑猫懵懂的叫声。

手电筒的强光按钮猛地打开,漆黑巷道里的两个男人身体本能地一僵。

只是其中一个犹自迎着光,睁大微红的眼眸冷厉地望过来,却在看到她的那一瞬,染上了潋滟的水光。

“真是好巧呢。”

席玉弯了弯眼,皮鞋在那人的十指碾了又碾,直至血肉模糊。

“死了?”

地上趴着的男人痛苦地咬着嘴唇,鲜血啪嗒啪嗒滴到下巴,直至地面。

盛澜清的目光在他面上一转,发现男人的眼底透着死寂般的惊惧,浑身都在战栗。

不是不痛,是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我什么都没看见。”

盛澜清倒吸了一口冷气,警惕地往后缓退。

席玉明显比过去更疯,她就不该来多管闲事,还是凌晨三点的街头闲事!

“看见了也无所谓。”

席玉打了个响指,很快有保镖把那人拖走。

“你现在是我的同谋。”

他好整以暇地走到她身前,压迫性地将她逼到墙角,模特般的高身量投下更浓重的阴影,却有幽远的檀木气息。

盛澜清不适地蹙眉,一抬眼就见到席玉恶劣的笑。

这样的痞气却使他更显风流雅致,所以当年席玉还在剧团时,不少年轻姑娘堵在门口,就为那惊鸿一瞥,连同席玉的照片都被炒出了天价。

“离我这么近,是想亲我?”

盛澜清有点怕他,却还是不甘心地回怼。

她还记恨席玉在剧团最困难的时期宣布退出,丢下了一堆烂摊子。

以至于后来知道席玉吞并了席家的产业,从一个小小的私生子上位成功,也不认为他有多厉害。

席玉垂下眼看她,乖巧的婴儿肥消褪,眉梢眼角却增添了媚色。

是不那么乖了。

当初满眼崇拜,成天缠他、甜甜唤他“师兄”的小朋友,长成了一个对他横眉冷眼的女人。

“没兴趣。”

他嗤笑一声,眸光意有所指地在她

胸前转了来回,似是失望地摇头。

“先生,时间到了。”

黑色布加迪驶来,安静地停在巷口。

席玉在上车的前一秒不经意瞥见木椅上的伞,犹豫了一瞬,很快对保镖说:“把它带走。”

黑猫“喵呜”炸毛,惊慌失措地跑路,好在脖颈处的项圈明晃晃地彰显了它有主的事实。

车门刚关上,就有电话打进来。

席玉望见后视镜里的女孩打了辆车离开,才收回目光,慢吞吞地接通了电话。

“有事?”

谢肆一下被打懵,半晌无语。

原本八卦所谓玫瑰的心思瞬间荡然无存。

他费了老半天劲,挤出一句废话:“那人你抓住了?”

席家某些人最近贼心不死,妄图有仅剩的养老钱东山再起,没偷到公司机密,就想一刀捅死席玉一了百了。

“嗯。”

席玉不轻不重地应了,显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谢肆早习惯他冷淡的性情,只默默等着那边的冷寂尽快过去。

“帮我多关照她。”

“谁?”

谢肆来了精神,赶紧追问:“你的玫瑰?”

席玉往后靠了靠,回想起那姑娘对他尖利的指责,捏了捏眉心。

“盛澜清,”他补充道,“老友的得意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