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泽南踏入这道他无数次想要逃离的门槛，周遭的御查寮下属都不敢动作，只是觉得这个一向不喜欢过问内部事务的少主在这种风口浪尖回来，理由一定不一般。

一侍女迎上来，邱泽南挡开她递来的茶水，只淡淡地问道：“父亲在何处？”侍女一怔，低眉回应，“回少主，老爷正在暗房。”

邱泽南点了点头，将围上来的侍从全都斥退，自己往暗房去了。

侍女丫头们都忧心的看着邱泽南离去的背影，发出一声忧愁，“少主是不是又要和老爷吵架了？”

暗房是御查寮的审问室，御查寮就是在六年前为防止再度发生渊崖那种惨案而发展起来的，受皇族监管，邱泽南的父亲邱晋从前就是皇帝亲信。

暗房里充斥着血腥味道，四周昏暗，只隐约看到一点烛火光，看着那个自己畏惧半生的身影，邱泽南长呼了一口气，躬身道：“父亲，我回来了。”

邱晋听到动静并未理会，依旧悠然地晃着手中的茶杯。

旁边的侍从却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纷纷退后隐于阴影之中。

“好玩吗？”良久邱晋才冷声说道。

泽南没有回应他，而是恳求道：“还请父亲借我人手相助好友。”

邱晋抬眼冷盯着他，对他的恳求嗤之以鼻道：“想帮着洛家的臭小子对那些江湖大派出手，好究明当年渊崖之事？当年你从这里出走时不是放出豪言壮志，这辈子都不依靠御查寮了吗？”

泽南终于直起身来，他的眼里已经没有了畏惧，只剩坦然，“我不是为了洛锦之，是为江湖正义。”

邱晋的手微顿，蹙起了眉头来，从前邱泽南从不在乎什么正义，他满心里只有游山玩水，从不关心江湖恩怨的他却能说出这句话，让邱晋着实意外，难不成在外这几年让他变了不少？

“你以前从不在乎江湖正义。”

泽南苦笑一声，垂下眸子，“就是以前不在乎，所以现在知道了，才更加刻骨铭心。”

邱晋沉默了许久，还是冷声拒绝了，他想看看泽南究竟会是什么反应，没想到邱泽南没有急躁也没有绝望，他挺起胸膛。

“父亲比我，比任何人都在乎江湖正义，这是您多年来奉行的道义，儿子不孝，从前忤逆您许多，但儿子现在懂得了江湖道义，并不是所有复仇之人都是穷凶极恶，也并非所有名门正派都光明磊落，生活在阴暗角里也会有好人。”

邱晋眉头微舒，看着泽南的眼神也有些缓和，许久，他勾唇笑了笑，“御查寮的少主，还是觉悟了。”

泽南见此事已有缓和，眉头也舒解开来，抬眸问道：“父亲的意思，可是要借我人手了？”

邱晋虽颔首答应，但还有一个前提，“你想帮的并非洛锦之，而是原渊崖派少主何少卿，就是他化名贺玄四处找血刀门中人寻仇，我可以给你人手任你差遣，对应的，你也要把何少卿押入暗房。”

泽南一怔，慌张解释着，“何少卿寻仇是为他父母之仇，还有渊崖派从前众多被杀被伤弟子，纵然狠辣了些，但那些人死有余辜啊。”

邱晋眼神一利，又是寒气逼人的模样了，“若是寻常寻仇，应是找仇人而报，云湛山庄百条人命，还有灵芝岛上数条人命，御查寮理解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但也绝不可以牵连至此！”

见他态度如此坚决，泽南虽然心中不愿也只能勉强应下来，不管怎么样，能先保下命来就好。

四大派押解未死的何煜到渊崖山定是知晓何少卿在此处，怕是不日就会攻上渊崖山，他必须要尽快带着人手赶回去了。

…

四大派的人众陆陆续续的住进渊崖山脚下的客栈，四个掌门单独包下了其一，四人围桌而坐还有一蒙脸的神秘人，酒肉饭食吃的正欢。

仇问玉大口喝着酒问着同他们一起坐着的神秘人，“严大人，我们既然都已经确认何家那小子就在里面，何不一同围剿了他？听说那小子一直受伤，纵然他武功再高也好不快。”

严正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他冷瞪了一眼仇问玉，但还是解释了一番。

“因为他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主子就不会让他好过，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在自己面前，比杀了他还难受吧。”

仇问玉喝到兴头上，拍手朗笑道：“大人和主子还真是高啊，不过要是让那小子活了下来还不知会生出多少事端，还是一刀了解了他的好。”

严正蹙眉瞥过眼神，似乎是在嫌弃他的蠢笨，此时贺清清突然出了声，“就是这次让他活了下来，主子也总有办法可以治他于死地吧？”

总算有个聪明人，严正的脸色终于有所缓和。

“哎，不是我说，主子做事也太小心了，都到这一步了，只要杀了那小子以前的事就无人知道了呗。”看来仇问玉是真喝大了，要冷静脑子断不会说出这句话。

一只飞刀擦着他的脸皮过去，留下一道血痕，仇问玉的酒一下醒了几分，连连躬身道歉，“严大人，小的口无遮拦，并非对

主子不敬。”

桌上一时有些寂静，贺清清此时又出来打圆场，“虽然我们有为锁云宫报灭门之仇的幌子，但是也难保不会露馅，当年的事……”

程和也略有担心的说道：“是啊严大人，当年的事弄的那么大，现在隐隐有了些支持何少卿的声音。”

严正冷声说道：“说起支持何少卿，你妹妹恐怕也参与其中吧，听说洛锦之可是和你妹妹很熟络啊。”

程和脸色一变，想起当时在程家渡看见二人并肩而行相谈甚欢的，“严大人，我程家已经为了大业牺牲掉了我的二妹，我就剩这一个妹妹了。”

其他几人纷纷投来目光，气氛僵持不下，贺清清本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却听得严正冷声道：“为了大业，为了主子，死你全家又怎么了？你现在就回去了断干净，要是误了主子大业，当年何家怎么没的，我就让你程家怎么没。”

程和猛然站起身，其他几人也赶紧起身，贺清清赶紧示意他不要冲动，要是真翻脸了不会有人帮着程和的，作为多年老友，还是想劝他冷静的。

程和看着严正冷峻的目光，还是怂了下来，低声说着，“我现在就回去看看，若真属实，定不会误了主子大事。”

待到程和离去，几人才又缓缓落座，严正此时看着贺清清说道：“你是个聪明人，主子让你给你的情郎带句话，洛锦之是何少卿多年挚友，在何少卿心里怕是和他父亲一般重量，若他真能不死，就要舍掉他的儿子了。”

贺清清眼神微低，诺诺出声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