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名方霏。

是陈一凡所在船只，割肉工方强的妹妹。

也许是太吵。

船舱内并没有回应，方霏的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哥，你在吗？方强你在吗？”

周围吵闹的声音不止不休，方霏只觉得心里无比烦躁，不断呼喊着哥哥方强的名字！

这种感受只有割肉工的家属才懂。

每一次出船，都伴随着生离死别。

方霏长得并不漂亮，由于长期缺乏营养，不过才十四五岁，面容都已然一副枯槁的模样。

听到船舱外妹妹着急的声音，船舱内的方强含着一口太岁谷，含糊不清回应：“在……呢！在呢！”

方强的声音传出，方霏心中的石头终于放下，眼中泛起晶莹剔透的泪花。

是喜极而泣的泪。

方强和芳菲的事情，不过是千百家割肉工的缩影。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不知是谁大声呼喊：“三十七斤！贾环少爷所在的船只，吃……了三十七斤太岁谷……”

活下三十七人，本身没什么。

若是一艘船上的割肉工足够多。

可任谁都清楚，由于徐老平庸，贾环不中用，愿意上‘贾环’所在船只下湖割肉的人，其实几乎是没得选才上他的船。

像贾宝玉、孟浪他们，下湖割肉的割肉工几乎都是满员，在五十人上下。出船时，不少人还暗自嘲讽‘贾环’的船只，只有区区三十七人。

所以陈一凡的船只，有多少割肉工。

几乎是人人皆知。

全员活下来，这是好几年都不曾有过的事情。

孽缘城有头有脸的人，目光也极其敏锐。很快把注意力放在徐老的身上。是的，几乎是所有人都认为是徐老的功劳。

徐老也成为不少势力拉拢的对象。

他原本佝偻的脊梁，悄然无声的挺直了些许，说话的语调也硬气了几分。目光更是得意地望向孟浪那边的方向。

不过，在这一刻，孟浪似乎想耍赖。

装作忘了刚才与陈一凡的对赌，只字不提抚恤金的事情。大概率，他所在船只的伤亡人员的抚恤金，也就是按照原本的两斤白太岁肉去支付。

若是人死得多，两斤白太岁肉摊开一分就没多少。势单力薄的割肉工更只能是认命了。

敢不认命？

不仅那两斤白太岁肉分不到一点油水，甚至还有性命之忧。以后还能不能继续做割肉工，还是两说。

陈一凡倒乐得安静，反正无论孟浪许诺多少太岁肉，也仅是分给那些已经死亡的割肉工家属。

他陈一凡是一点都占不到。

死咬着争取，也是白费力气。

想法是自私了点，可他又不得不按贾环原先的性格去做。行为差异太大，恐怕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更何况，在利益面前，面子算得了什么。

二十斤灰太岁肉，即使在整个孟家或者贾家，都是一笔巨款。

又怎么可能真的会落在割肉工手里。

孟浪自知脸面尽失，但未到最后一刻，他还是想亲眼目睹那三十七名割肉工是否全员存活。

太阳悬在头顶。

按照习俗，割肉工们这个时候可以从船舱里出来了。

至于谁家船只食用的太岁谷多。

那却不是陈一凡所在的船只，而是孟浪所在的船只。

但孟浪并不感到喜悦。

甚至觉得岸上的欢呼声极为刺耳。

因为待在船舱里的割肉工出来了，陈一凡所在的船只，刚刚好三十七人。

孟浪又怎么好意思继续停留。

他船上的割肉工，下湖时，可是有着五十一人。

可活着回来的，却只有三十九。

足足死掉了十二人。

众人见孟浪起了离开的念头，更不可能去提对赌之事。

毕竟孟家大少爷的身份摆在这。

徐老也在这时成为了众人追捧的人物，孟浪也起了拉拢他的心思。

在所有人看来，贾环不过是废材之中的废材。今日这艘船能够全员存活，必定是徐老的功劳。

“徐老，我家少爷说，若你愿意过来帮忙，他愿意每月给你半斤白太岁肉！”孟浪的老仆人，直接过来说道。

众所周知，徐老并不属于贾家的人。

只是普通雇佣关系。

孟浪抛出如此高的佣金，可谓是下了血本。

不少人更是恨自己不是徐老。

或者是希望徐老赶紧答应下来。

徐老也心动，但谁让他没管好二弟，被赵姨娘拿捏住呢！

“康老，替我谢谢孟浪少爷，他的好意，徐某心领了！赵姨奶奶对我有大恩！在恩情尚未偿还之前，徐某暂时没有找东家的打算……”

徐老对着老仆人说了一大堆，又舍不得拒绝太狠。

于是便有一大堆车轱辘话。

换谁，他都是用这样的话来应付。

正当所有人想尽办法，去拉拢徐老之时。

船上的一些割肉工，纷纷朝着陈一凡跪了下来，一边叙述被邪祟冒充的感受，一边感谢陈一凡的救命之恩。

方霏也被她的哥哥方强拉着跪了下来，恳求陈一凡收他兄妹俩为奴为婢。

一时间，周围像是沸腾了。

到处都是讨论‘贾环’的声音，有怀疑，也有认为之前的贾环是韬光养晦，所以才显得纨绔。

临近黄昏，议论的热度依旧未减。

贾家、孟家的人都纷纷上了岸。

陈一凡随着贾家的子弟，一同来到高台之上，拜见了父亲贾政、堂哥贾珍。

之后便是一些祭拜仪式。

关于方强兄妹要给‘贾环’为奴为婢的事情，陈一凡并没有立即答应，毕竟他对两人也不算是知根知底。

便随口寒暄了几句，待考验一下再议。

回到荣国府时，已经是深夜。

城市里都亮起了灯火。

贾家并没有因为今日西湖的事，而对‘贾环’有所优待。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依旧是贾宝玉。

由于是深夜，陈一凡是不需要去给王夫人、赵姨娘她们请安了。只是路过东小院，也就是赵姨娘的住所时，被小吉祥喊住了。

“环少爷，赵姨奶奶喊你过去！”

小吉祥声音极为酥软，甚至有些慵懒，可望向陈一凡的眼神不像看待‘主人’的存在，更像是看待下位者或者是食物。

陈一凡并不奇怪，毕竟小吉祥身为赵姨娘的贴身丫鬟，知道自己这个贾环是假的，也不算什么稀奇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