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

大观园，稻香村。

簌簌脚步声狂落。

秋草细细，承载着人群、牛马之重。

田基间椴树覆白，田里稻谷血红。

金黄的灯笼火光在红白之间穿梭，秋收护卫队在警惕巡逻，腰间挂着佩刀，或拿着灯笼，闷声走在田基之中。

他们不仅要防盗贼来盗取稻谷，还要保护那不远处正在挑选割稻工的少爷、小姐们。

挑选割稻工的地方，是一座长亭。

割肉工们各自站在长亭外，长亭内是贾家的少爷、小姐，还有贴身丫鬟、管事、护卫。

姓贾且年岁十五以上，二十以下的男女，几乎都在长亭里。

陈一凡自然在长亭里坐着。

贾探春也坐在他隔壁，两人的距离，间隔一个小方桌。

由于林黛玉、薛宝钗等人没来，贾宝玉兴致勃乏。

毕竟人家也不缺这一点奖励。

更不需要证明什么，反正贾政嗝屁了，荣国府就会落在他手上。

其实现在也差不多。

贾母、贾政忙于修炼、养生，压根不理事。整个贾家都是以王夫人、王熙凤这姑侄俩为首。

除了割太岁肉都日子，贾政还会露一下脸，平常人影都不见一个，导致府上的妻妾都快成怨妇。

如今割太岁谷的主事人是李纨。

她在众多少爷、小姐面前，还是挺有威望。

加上这稻香村本就是她的地头。

众人自然而然会给她几分薄面。

所以分配割稻工的事情，也就落在李纨手上。

明面上说是挑选。

其实分给众人的花名册，里面关于割稻工的资料等等，都是已经预备好了。

反正就是每人三十份割稻工的资料，各自挑选二十名割肉工。好坏更占一半。

剩下的都归于李纨。

若是能在这些资料里，认出谁是稻鬼虫，那就更好。只是浩浩荡荡几百人割稻工，谁都也不清楚有多少稻鬼虫在里面。

与贾家的家族子弟不同。

割稻工们现在只想早些下地干活，哪怕割稻谷的工具会消耗他们的寿命。但为了赚钱，活下来损失点寿命又算什么。

割太岁谷的工具叫月怨刀。

专门为收割太岁谷而研制出来的工具。

一般太岁谷成熟之期，以月夜收割为最佳。

而在月夜之时，太岁谷却浑身上下充满怨气，一般的刀具根本割不断，于是便有了月怨刀。

只是月怨刀的使用，却需要消耗寿命。

若非生活所迫，谁又愿意为了几十两银子去拼命。能当割稻工的，多数为温饱都成问题的人。

但凡生活稍微过得去，都不会当割稻工。

大概一个小时左右。

众人终于看完割稻工的资料。

贾探春看着陈一凡，低声叮嘱道：“待会儿给割稻工的饭菜是没有放盐的，你记得观察这些人的表情……”

陈一凡：“三姐姐，你的意思是正常人的话肯定吃不下，若是稻鬼虫就狼吞虎咽？”

贾探春微微颔首：“嗯！没错！”

这时负责割稻工伙食的大娘们，正一个个将食物端上来。

食物都是按照末等下人标准。

每人一碗菜糊，两个粗粮窝窝头，一份腌制的咸菜，外加两个白灼野菜梗，整体淡而无味，甚至是有点苦涩。

待食物分配好。

有九成割稻工竟然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两眼冒光。

好像饿了很久。

完全不计较菜里带有的苦涩味。

下一秒，那些吃食淡定、优雅的割稻工被抓了下去。

原来贾探春和陈一凡的话是说给稻鬼虫听的，本来就说的极其小声，若是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听到。

唯有稻鬼虫才有如此灵敏的耳力。

再加上，割稻工们都是温饱都成问题的人，所以才选择卖命，有的吃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哪里还去计较饭菜是什么味。

果不其然，那些被抓下去的割稻工，几乎全都被稻鬼虫上身了。

检验稻鬼虫的尸油果，砸在这些割稻工身上。尸油果一接触肉体，瞬间化水。这些人的身上也随即冒出了青烟。

他们痛苦的张开嘴。

每个割稻工的口中，都有一只拳头的泛黄色虫子蹿出。

护卫队的队长一声暴喝，众队员纷纷拔刀而起，身上煞气滚滚，刀起刀落，将这些稻鬼虫砍死。

难闻的气味在场上弥漫。

场上还有一名被抓下来的割稻工，被尸油果砸中后，并没有其他反应，经过询问，这人原来是食欲不振，所以才吃的慢。

“啊！”

那名割稻工这时才反应过来，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呲下一股焦黄的尿液来，瞬

间打湿了田基。

待他缓过神来时，又被安排到陈一凡的队伍里。

“你这算是捡了便宜，这人至少可以给你省去一枚尸油果！”

贾探春担心自家弟弟误解被欺负，于是柔声解释。

在物质上的确是占了便宜。

但在面子上却又是另一回事，这些少爷、小姐可不愿意自个队伍里，有一个带有尿骚味的割稻工。

在所有人都嫌弃的情况下。

李纨询问了多人，压根没人愿意要。

轮到陈一凡这边，他却不声不吭默认了下来。

于是这名割稻工就被分配到他这里。

陈一凡对贾探春说：“我不是那种好面子的人，除非他们伤了三姐姐你的面子！”

贾探春心里一暖，忽然才想起，多准备的尸油果还没有交给眼前的弟弟，便向丫鬟侍书使眼色。

可还没等侍书将尸油果拿出来。

陈一凡却先行一步拿出六枚尸油果，“三姐姐，我这多准备了几枚尸油果，你拿去用吧！我这里够用了。”

贾探春心底本就生出别的意味来，如今对方又拿出实际性的好处，又如何不知这份情意的真假。

感动之余，又纠结于以后的选择。

她真的狠得下心，去将牺牲这位弟弟，来为自己的修行大道铺路么？

想着，贾探春不由下意识攥捏裙角。

直到侍书拿出了尸油果，与其二目相对，贾探春才回过神来，说：“我也多准备了几枚尸油果，想赠予环弟你，只是没想到你先把好意表露了。”

陈一凡笑了笑，打趣道：“要不，我撤回去？”